那是无法克制住的泪水,礼若暮哭了,这辈子她还没看他这样哭过,像个孩子,弄坏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哆嗖地掉下眼泪。
「妳…妳一定也觉得我很脏很坏吧…我、我利用别人,出卖自己…若晓,我…我真的不希望妳知道这一切,我的不堪,那么恶心的我…」
若暮,堂堂的礼若暮,仿佛天不怕地不怕那样活着的…她的哥哥礼若暮,居然会哭成这样。
眼泪溃堤,鼻头红红的,嘴唇不停地发抖,无助、绝望又混乱。
她抓住他的手,着急地喊着:「若暮,若暮你不要这样子…」
「我…」他话一出口,眼泪就流得更多,简直像暴雨般希哩哗啦的下个不停。
「不要哭啊,哥哥…」她一时慌神,竟把熟悉的字眼脱口叫出来。两只小手贴在他两颊上,拗直地要他看着自己。若晓眼中随着自己的话而闪过一丝罪恶——自从她和若暮确认过彼此感情后,她就再也没这样称呼过他了。
她专注地看着他,深深地,探进眼底。
「你看着我,嗯?看着我若暮…我爱你,我说了,我爱你…除非你不爱我了,否则我哪都不走,相信我。」
「若晓…」
他对不起她,亏欠她太多了。歉疚自责、感激与疯狂的执着……她,终究是他这生的业障吧?但即使这样也无所谓了,就这样吧,贪婪的、珍惜的…把这一切温暖都牢记在心中。
她见他混乱至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下他。糊里糊涂的,若晓又再度把自己的唇贴上他,这一次,他像疯了似的渴求着她的嘴唇。女孩的热度才刚碰上,若暮便失控地吮吻上,舌头霸道蛮横地勾住她怯弱的舌尖,紧紧地缠吻着,只有一来一往的喘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顾一切地吻着,借由亲密的探触,抚慰彼此心中的剧恸。
再也不要分开了。
若晓想,她爱若暮,爱得还真是没药救了…。若暮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竟然都只觉得心疼,觉得若暮真的好可怜,连哭着的时候,也只觉得好可爱。这样无凭无据又盲目的爱情,真的是爱吗?
她自己都怀疑,怀疑这样不可理遇的火究竟是何时窜上来的。但转念一想却什么都无所谓的。
是爱也好,不是爱也无所谓。
反正人生总要有几次疯狂,她一直乖巧听话的活着,从来没有为自己任性一次。那,这就当她人生一场无可救药的叛逆罢!
她和若暮,世界就算再怎么容不下他们,也无法阻拦她的决心,若晓觉得自己心脏碰碰碰地跳得剧烈,以前很多画面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她和他很小的时候,在机场离别的时候,香港重逢的那一夜…细数起来,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也想不清楚,不过这样哭哭笑笑的,飞蛾扑火似的恋情,反而让她真的觉得自己真的又活了。
若暮背靠在冰冷的长椅背上,手扶着她的胳膊,这个吻很咸,尝起来全是他眼泪的味道。很丢脸,他竟然在她面前哭成这样,连点自尊都拿不回来了…但他很惊讶,她竟一点也不嫌弃他?
他的自卑险诈…
他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这才倏地地惊醒过来。然后转头,看见身旁安稳睡着的她,而一切都只不过是睡魔开的恶劣玩笑……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若暮。」
她枕在他肩上,梦呓地讲着。他则环住她肩膀,头贴在她长发上。原本怕她冷,要带她回别墅的,但若晓坚持不回去,说想要看日出。这里哪来的日出啊?若暮无奈,只能逼她把外套裹紧些,搂着她看海。
「好。」他笑得感伤,仍有些红的眼眶蘸着些许泪痕。
「等亚当陈渊的宝宝平安出生后,我们就出国留学去吧,到没有人看得出我们两个…」她没有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长得很像的国家,在那里安静的过日子吧。」
「好,我答应妳。」
「你可以弹钢琴,我…我可以弹竖琴给你听…」光只是想到那可能的画面,若晓就忍不住笑意,语调渐渐染上朦胧的困意「坏若暮,你都没说想看我弹竖琴的样子。」
「竖琴吗?我很想听啊。」他浅笑,连钢琴都弹得那样零零落落的丫头,弹竖琴的模样倒是像仙女一样漂亮——他很久以前,就曾经远远的瞧过一回。
「哼,现在补说来不及了啦…」
「好,妳回去后再弹给我看,好不好?」
「呿。」
她安静一会后,又开口,怯怯地:「茜的墓…你知道在哪里吗?」
「……茜?」
「嗯。我想啊,也许我们哪天,一起去那里,向她道歉吧。」
他慑住了:「道歉?」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郑茜的坟上上香忏悔。即使是郑清出现后,这个念头也没出现过,因为于事无补,但若晓说的没错,他,他对郑茜…欠的真的太多了,而他却从来没打算向她说声对不起。
「一起去?」若暮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冰「这是我一个人的罪孽。」
「啊,我想我应该也要负上一点责任的…」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亮了,最初是原本只有风声的周遭,开始传来阵阵的鸟啼声,深蓝如墨的天空,也渐渐从海平面上染上些许浅蓝,苍穹上端几点星光褪淡,隐约露出些许橘红,深靛、近白的浅蓝,再渐成为糖果般的橘。底下的海是一条分界,像镜子般模糊地照射出上头的色彩。
结果那天,他们没看见日出。
天空不够晴朗,云层太厚了,加上那里本来就不是看海的好位置,自然看不见什么日出。
不过若晓总有种不真实的幸福,好像那夜她随口说的『以后』,都已经成真一样。若暮抱着她,安稳起伏的胸膛,彷若有节奏感的呼吸声…
总有一天,一定会吧,她和若暮…一定能迎向属于他们的美好日出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