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楔子

大周朝至元七年,京城,相府。

相府正堂中,一名美妇身着浅蓝色衫子,钭倚在红木贵妃榻上,头微微歪着,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细嫩的好似能掐出水似的。

榻后一个小丫环小心翼翼的帮她取了头上的珍珠抹额与偏凤,榻前半跪着一个小丫头,点好了水烟递给美妇道:「太太累啦,要不用些烟醒醒神?」

「妳这孩子倒是乖巧。」美妇人笑了捏了一下小丫头的下巴,才接过水烟道,「我回娘家这几天,府里可有什幺事?」

小丫头笑容一强,神色有些迟疑。

「妈妈?」美妇望向一旁伺候的柳妈妈问道。

柳妈妈微一沈吟,挥了挥手命一旁侍从着的丫环退开,才轻轻的在美妇耳边说了几句:「外书房那贱种没掉。」

美妇抽着水烟,香烟袅袅遮住了她的表情,眸子异常冰冷,「不是叫严婆子打掉了吗?」

柳妈妈苦笑道,「是打了下来,但胎儿己有七个月了,眼下还活着……」严婆子连灌了二碗堕胎药才把孩子打下来,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婴儿虽然虚弱,却始终顽强的活着。

虽然她一再暗示严婆子,但严婆子就是不肯下狠手直接要了那娃儿性命。老爷、太太正好不在府中,没个做主的人,只好让那娃儿继续活着了。

「太太,要不……」柳妈妈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美妇抽着水烟,状似悠闲,但不断吞吐的烟雾可看出她心气郁郁,「老爷知道了吗?」

「老爷知道了,老爷说,后宅之事,一律由太太做主。」

「啍!」美妇不屑的啍了一声,顿了一顿,问道:「那丫头成孕的时候侍候过那些人?」

柳妈妈为难道,「还没侍候过人呢,要不也不会让她暪到七个月才发现。」

「外书房的丫头会欠男人操?」美妇不屑道。「那她的肚子那来的?」

从前朝开始,历代官宦贵胄素有蓄养家妓待客的风俗,但新朝建立后则禁止士大夫蓄养家妓。

俗话说,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虽禁止官员养妓,但没禁止养婢。是以文人雅士开始在书房中养些美婢,红袖添香之外,还可于好友共享,久而久之,外书房的婢女如同家妓一般,除了要被主人操弄之外,还要随时随地为客人奉献。

「严婆子素来一板一眼。」柳妈妈解释道,「春燕那丫头还不满十四,严婆子不会让她出去的。」

严婆子此人素来严肃重规距,虽然不够圆滑,但做事一板一眼,差一点都不行。府里定下外书房丫环十五后开始见客;三十后送庄户为妻的规距便会执行到底。

「那她的孩子?」美妇既叫严婆子来管外书房婢女,自是了解她的品性,既然那丫头不满十四,严婆子自然不会让她去见客。

难道是家中小厮或管事,但谁会如此大胆偷上外书房婢女了?况且外书房婢女这等贱妇又何需去偷?花点钱给严婆子,严婆子自然会手松上一松。

这虽然不合规距,但那个府里不这样,他们做主子的也是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柳妈妈顿了顿,「是春燕自个爬上老爷的床。」

「什幺?」美妇手中的水烟滑落。

柳妈妈不屑道,「春燕那小贱人自被眨到外书房后就一直念着她娘是被冤枉的,想来是想攀附上老爷,救回家里人吧。」

「什幺冤枉!」美妇怒道,「做为大爷的奶嫲嫲,竟然偷盗先太太的嫁妆,我可怜她年级小小,跟她娘做的罪事无关,不忍她跟她爹娘一起到庄子里吃苦,只眨去做外书房婢女,她竟然敢爬老爷的床。」

「是!是!太太慈心。」柳妈妈嘴上赞扬。但心中暗想,到外书房还不如到庄子里。庄上虽然清苦,但总比在外书房任人蹧踏的好些。

外书房的婢女有那个有好下场的?说是年过三十便送于庄户为妻,但她们身子脏的连圧户人家都不想要,又吃多了避子汤,孩子都生不出来,最后都是随意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被操到死了。

美妇手指甲不住挠着贵妃榻,柳妈妈知道每隔太太做出这个动作之时,便是有事难以决断,不敢打扰,在一旁默默等着。

「听说大爷和这个春燕自幼青梅竹马,感情好的很?」美妇人突然开口道。

柳妈妈一个激灵,知道太太是想将这事懒到大爷头上,好坏了大爷名声,劝道:「春燕的娘是大爷的奶嫲嫲,自然是极好的。不过……」

柳妈妈顿了顿道,「上次先夫人嫁妆一事,己让老爷动了气。大爷再不好也是老爷的独子……」

上次谋划先夫人嫁妆一事,虽然是成功了,也顺利将先夫人最后一点留下的人也赶出去了,但也让老爷对太太请了疑心。

大爷再怎幺不讨老爷喜欢也始终是老爷的唯一的儿子,再怎幺的,和太太相比,老爷定是护着自个的独子。

「唉。」美妇幽幽一叹,左手抚上自个的小腹,「若我生个儿子就好了。」她嫁给相爷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偏生生孩子时,一时不查被先夫人留下的人暗算伤了身子,太医说她怕是难再有孕。

若她有个儿子,在老爷面前方有底气。若非如此,老爷也不会为了先夫人所出的那对孽种而数次冷落她。

念及往事,美妇心下烦闷。最后冷然道,「老爷既未发话,我也不好逆了老爷的意将孩子抱进来,就让春燕自个养着吧。」养得好自是无功,若养不好……

美妇冷笑,也是时候解决那一家子了。

柳妈妈迟疑道,「毕竟是相爷的骨肉,是不是该请示相爷?」

好好一个女娃儿,怎能养在外书房那种地方?将来说亲之时,让人知晓是外书房婢女养大的,怕是做妾都没人要啊。

美妇人美目一睨,「嫲嫲慎言,不过是个外书房的贱人所生的贱种罢了。」

爷既然没发话,说明他亦不想认个外书房所生贱种。既然如此,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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