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吧,分明是相同一张嘴,情境不同竟然讲出截然不同的话语,
不久前她问英祖“不是还有我吗,我会陪着你啊……难道我的存在不能带给你安慰吗?”,男人才说“有啊,但妳不属于我。”,前几天她压抑不住想爱的心去取悦他,他却连声说了三次“妳是我的。”甜言蜜语就像脑中迷雾,令她看不清事情本质,活像个瞎子似的横冲乱撞,
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相信哪句话,
抑或当成场面话听听就好,根本不该较真呢?
雅弦下班后,像平常一样打开电视、窝在客厅茶几画泰迪熊设计稿,只见新闻报导重复出现了几轮,握着彩色铅笔的手还悬在桌前纹风不动,她一整晚心不在焉、胡思乱想,随着好几个片刻在虚幻飘缈中流逝而去,最后终于一脸茫然地回神了……
「噢,拜托……」尽管雅弦不想承认却也察觉自己不对劲了,接连好几天,不对,严格追究应该是自从跟英祖上床后,她的画本一直乱七八糟的不见起色,根本连泰迪的模糊轮廓都没出现一个,
就算以往设计作品也会碰到迷茫倦怠的时候,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江郎才尽再也挤不了图,但毕竟是自己引以为傲、深深喜爱的兴趣啊,热情总会在某个灵光一闪的瞬间又重新燃起,她又能画出新的泰迪原型,可是这阵子她却罕见的既不想画图,也不想舞针弄线……
她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感觉内在毫无热情、逐渐枯涸,
像行尸走肉一样虚掷光阴,基本上已经废了,
对于未来的强烈怀疑终究引爆了心底恐慌,如此恶性循环之下,不光心理,甚至身体都受到负面影响,这一两个月以来,扣除上班非得强撑精神的时间,她总是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就算看了好几次医生,胃痛毛病还不见改善……
十点过后,在衍总算到家了。
进门后,他顺手将公事包放在餐桌坐位上,一把扯松领带和衬衫上的第一扣,看似随着日复一日的忙碌,疲惫也到了最高点,「家里有什么吃的吗,我好饿。」
「没有,就是水果而已。」雅弦公式化地走到冰箱,端出一盘包着保鲜膜的苹果到茶几上。
「真的一点吃得都没有吗,那妳晚餐吃什么?」在衍窝进沙发,先用遥控打开电视,接着插了块苹果,连眼睛也没擡一下地随口问道。
「苏打饼干。」
「什么?」
「两包苏打饼干和一些苹果。」
「前几天不是嚷嚷胃痛吗,为什么还乱吃东西!」在衍闻言,停下咀嚼苹果的动作。
「因为胃痛,无论看见什么食物都想吐不行吗!」男人光说这句话或许没什么不对,偏偏脸上还配着一副万分不耐的皱眉神情,那神情像在指责雅弦是个不懂照顾自已的麻烦制造者,他光是工作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心力关她!「无论看医生或照胃镜都好,我自己都会想办法处理,如果你连一句基本关怀都不能好好说,干脆不要开口了!」
语声方落,在衍擡眼对上雅弦,
他简直无法理解温顺宜人的女友竟然大小声咆哮,还莫名其妙发起小姐脾气,口气也难免激动起来,「听不出来我是为妳好吗,这是什么态度!」
「我没要求你买粥回来、也没要求你带我看医生,光是嘘寒问暖,说句温暖的话有这么困难吗,你可不可以别让我这么寒心啊!」
「寒心?」听到充满讽刺的指责后,他额角青筋鼓动到简直快爆裂了,于是火冒三丈地摔出叉子,只见金属叉子匡啷落地发出吓人响声,完全不复平常的稳重教授模样,「我每天在外头奔波还不都为了这个家!我是搞外遇还是作错什么,到底作了什么惹得妳这么寒心啊!」
雅弦对上男人一副不知所云的嘴脸,委屈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只见眼眶瞬间涌上水雾,豆大泪珠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掉了出来,「是啊,你什么都没作错,你只不过放任我自生自灭罢了!」
其实漠不关心就是一种冷暴力!
漠不关心也会伤害人,更可怕的是伤害人却不自知!
天知道她拚命压抑,压抑到都快窒息了吗!
「杨雅弦妳到底怎么了?」在衍被突如其来的猛爆反应搞到一头雾水。
「或许纵容爱情走到苟延残喘的地步,我也脱不了责任吧,如果早几年,我们别这么迟钝,懂得如何释放情绪就好……」如果他们早点知道对方底线在哪,别像现在火山爆发,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思及此,她眼里泛出难忍水雾。
因为家庭环境的缘故,从小她就特别厌恶吵闹,
正好在衍也是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因此就算两人情绪不好也没发生过严重争执,顶多就是写张经过消化的纸条,或者留串经过消化的讯息,冷静到对方想通为止罢了;
她从没想过亲友眼中相敬如宾、和乐恩爱的模范情侣,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危险关系,
不吵则矣,一吵就面临摇摇欲坠的分手危机……
「如果我对你可有可无,一点也不重要,」雅弦眼界朦胧,根本无法看清男人神情,为了想将泪水重新逼回眼眶,她深深吸气,硬在嘴角扯了朵笑靥,鼓舞自己重新开口的态度别那么崩溃,「不妨趁这个机会,冷静思考一下彼此关系,看看有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吧!」
随着残酷念头突然掠过脑海,
她以为将死未死、再也感受不到痛苦的心脏突地紧缩,顿时觉得疼痛如利针椎心……
「杨雅弦,妳胡说八道什么!」在衍眼睁睁看着女友唇边那朵突兀又诡异的笑容,这才惊觉事态严重。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是认真的。」原以为私下藏着英祖,就能当作苦闷人生的调剂,果然是她太天真了,英祖的存在非但没有助益,反而让她更加不满现状了,
但无论她跟英祖未来如何,夏娃已经偷尝禁果,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思绪层层叠叠、百转千折,某个纠结到底的瞬间倒是豁然开朗了,于是她胡乱伸手抹脸,走向上班皮包翻找出钱包和钥匙,「我的爱情存折一直提、一直提都已经提到透支了,待在这个家、面对你,我发觉自己被困住,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