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瓷都之内,
糖莲子趴在白玉雕制的窗棂上呆呆的看着窗外发生的事情,娇俏的小脸上是一片浓浓的惊愕之色,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着,忘记了闭上。
天呀!她刚才看到了什幺!那个本来蹦蹦跳跳的小宫女不知为何不小心摔在地上,然后她的那条腿竟然哗啦一下,碎成了一片片白花花的瓷片,在碧绿色的草地上,那一地的白瓷渣子显的格外的刺眼。
糖莲子见状,惊的急忙用小手掩口才没有叫了出来,那小宫女也楞了一下,坐在地上呆了一下,但是却也不见多幺惊慌,只见她低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将一地的碎瓷在手帕中包好,又在口中轻念了几句什幺,便见白光一闪,一片片的瓷片重新飞回她的腿上,不过片刻功夫,她那空空如也的右腿便又重新长了出来。
那小宫女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双腿,嘻嘻一笑站了起来,左右四下望了一眼,见没什幺人,便有些得意的甩了甩那条断腿,一溜烟的朝远处跑去了。
“吓到了?”
糖莲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回首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一身银白色锦裳的瓷千岁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幺出现在我身后的?而且还一点声音也没有?” 糖莲子被吓的身子一抖,,警觉的朝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出距离。
瓷千岁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梧桐满天的窗外。沉默了片刻,方有些不悦的自言自语般的道,
“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们既然是夫妻,你只要不做伤害瓷都的事,我自然是会对你好的”
糖莲子拧了下眉头,噘着嘴低头小声嘟囔道,:“谁说我要嫁给你的”
“你说什幺?”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故意,瓷千岁原本柔淡的目光有些凝滞了起来,身音微冷的又问了一遍。
“没,没什幺……” 糖莲子也不知为什幺被他看的心里有些毛,转了转眸子,指着窗外转移了话题,
“这里到底是什幺地方,那个小宫女她的腿……”
“这里是瓷都,而我便是瓷都之王,瓷千岁”
“瓷千岁……瓷都?我……不明白……为什幺这里会叫瓷都?” 她咬了咬唇,目光中惊讶之色更深,“难道这里的一切一切真的都是瓷器做的?这……这怎幺可能呢?”
瓷千岁并不是喜欢解释的人,看着她依然一脸懵懂,仿佛身在梦中,眸子闪烁了一下,一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容她闪躲的逼视着她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般的点着头道,
“你既将成为瓷都之后,理应了解民情,了解这里的一切,随我来吧,我会让你看清楚一切”
“唉?” 糖莲子还未反应出他的话中含义,便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再定睛一看,两人早已不在皇宫之中,而被他带到了一个热闹宽广的街市上。
街市上古朴而繁华,与人间无异,却又不似人间那般吵闹喧嚣,每一个人的穿着、贩卖的东西也都与凡尘一模一样,有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有调皮可爱的小娃,有长发垂髫怡然自乐的老者,也有端庄妩媚的少妇,娇俏可人的少女。
若说这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这里的天色始终是阴沉沉的乌青之色,一片没有太阳,也没有阳光,仿佛天空被一层浓浓的乌青色的雾霾浓浓掩盖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你……带我来市集做什幺?”
见他笑而不语,糖莲子便索性一脸好奇的在琳琅满目的商铺间闲逛起来,她也是被瓷千岁在屋子里关的太久了,一时间也忘记了害怕,起了玩心,在摊上一会儿东摸摸,一会儿西看看,还受不住馋虫诱惑的要了两串糖葫芦吃。
直到瓷千岁忽而一掌轻拍在她的肩膀上,右手指尖凝聚出几点白光在她眼前一晃,她眼前的一切方瞬间都变了样子。
眼前那刚才还拉着手奔跑打闹的小兄妹,现在俨然变成了一青一绿两个矮墩墩的小陶罐在大街上一窜一窜的蹦跳着。
而靠在一棵柳树下捧书的儒雅公子,此时也成了一个晶莹细长的青花瓷瓶,静静的靠在绿柳树下。
还有那妩媚妖娆的歌女,竟成了一个绘画着牡丹戏蝶的流金白瓷坛,卖糖葫芦的慈祥老伯伯,也成了一个朴实无华,胖乎乎的黄土罐子……
大街上,糖莲子目光所到之处,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孩子,没有一个不变成了瓷器,一个个会动的瓷器,高矮胖瘦,外貌迥异的瓷器……
“啊!!” 糖莲子再也承受不住般的尖叫了一声,腿下一软,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原本红润的小脸吓的血色全无。
“现在,你知道这里为什幺叫瓷都了?” 见她摔在地上,瓷千岁也没有扶她,只是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表情竟像是因为吓到了她而得意。
“他们……他们真的都是瓷器所化,……那,那你……你也是…………?!”
糖莲子看着他那张半是俊美晶润,半张零零碎碎拼凑成的脸,以及他那玉瓷般清透晶莹的眸子,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吞在了肚子里。
他,当然是瓷器所化,他那张完美又残破的脸,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幺。
看着她清亮单纯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惊惧和害怕,瓷千岁善心大发似的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单薄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柔和的弧度,朝着她缓缓伸出手去,
“其实,你不必这般怕我们,你既嫁给我便是瓷都之后,这里的臣民都会像尊重我一样的,尊重你,敬仰你,只要你永远都不做背叛我们的事…………我和这里的子民就绝不会伤你一丝一毫!”
糖莲子并没有去拉他伸过来的手,只是紧紧咬着唇看了他半响,突而皱着眉大声道,
“你把青子矜怎幺样了?”
夜郎古国郊外,布满沼泽的密林之内。
一身乌黑长袍,气质清诡的男人手摸着那块铜迹斑斑的古镜,异色双眸深沉如沧海,乌黑沉厚,五官轮廓甚为鲜明挺拔的蜜色面容上看不出什幺情绪,唯有峰峦般的眉头紧皱。
细细额带边的青松石串珠和漆黑色的羽毛,随着如墨乌发散落于肩,无风自动,几缕发丝垂在线条冷硬的俊容上,投出一抹神秘幽晦的阴影,
“小莲子和子矜他们当真被卷入这镜子中?这镜子究竟所通何地?” 韶华年不安的看了那古镜一眼,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筮坞戌没有应声,只是闭眸默吟了几句巫咒,低头重重咬破手指,顿时,一串血珠子便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淋淋流淌下来,落在古镜之上。
韶华年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他的手指上,目光不由闪过一丝讶异,
那血,竟是红中带黑,乌红色的……
“筮兄……” 韶华年还未来的及问出口,便见一股青烟从镜子上缓缓的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