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洗—1(限)

后来,偶尔的,当安安回想起这一刻,便会想,是泪水引来那锋刃,却也是泪水在紧要关头争得那人片刻犹豫,让她可以保存光明,于日后见到许多值得记忆的人与物。安安愿意相信,这犹豫是因为未泯的良知。即使是魔鬼,只要还能独立思考,心底就会存着良知,哪怕只有那幺一丁点,哪怕连魔鬼自己都不知晓它的存在。

就在刀刃停了一停的时候,一阵哒哒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安安想那大约是奔跑中的脚步声,有人喊着什幺话,四周随之一片吵杂混乱。眼睑边下压的刀刃顿了半晌,终于还是移开,暂且放弃了剜取她眼睛的打算,只在眼角留下一线微微的红痕,渗出细小的血滴,与泪水汇集成淡红的细流。

体内的三根异物突然齐齐加快速度,匆忙结束了对安安的侵入。双手松了绑,双脚也早被急急丢弃在地,安安躺倒在冷硬的石板地上,全身无一处不痛,身下是掺杂血水的浊物,且仍旧不停有红白的浊物从安安下体和口中流出,只是这一次,没人有闲暇逼迫她吞咽回去。

安安瘫软在地上,这次是真的一寸都无法挪动了,她勉励睁了睁眼睛,只看见顶棚一个亮亮的圆点发着强光,刺得眼底生疼,只得再次合上。长时间反复的咳呛,呼吸已然如刀割般难过,安安尝试停止呼吸,却始终抵不过身体的本能,急促的喘息愈发让她疼痛难忍,只得小心的调整,使气息趋于平缓,直至几近于无,方才觉得鼻咽与胸腔里不是那幺疼痛难忍。

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听着周围纷乱的声音。安安听过的声音还太少,无法分辨掺杂其中的声音各自代表什幺。一种轰隆隆的单调而发闷的声音不停响着,像书中形容的连绵纷乱的鼓点在敲个不停,大约是身体过于虚弱,安安被震得耳内嗡嗡作响,脑仁儿生疼,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那声音响起不久,石板地就传来质感粗糙沉重的摩擦声,接着便有水不停歇的对着安安浇下,冲刷着她的身体和身下的地面。原来那隆隆声是流水注入空木桶,而且不止一只,从头到脚约有五六只水桶同时倾倒,将纤弱的躯体整个淹没。

这边水流不断,那边隆隆声也始终没停,一桶水倾空便有另一桶跟上。安安有一种快要溺毙的错觉,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痛。一沾水,周身的割伤烫伤便如活了般,齐齐似一个个小恶魔纷纷暴起折磨着安安,有些甚至比初受创时更加疼痛。早已脱力的安安被这连绵的疼痛逼着如虫般蠕动,昏沉的头脑却想着,落在身上的多半不是清水。

生前偶尔擦伤,熙帮她清理创口,每每先在她手心写下处理细节安她的心,常常先清理再上药。此时的感觉不似清水的温和,比生理盐水还更厉害些,像是酒精或药水,那种无论熙如何小心温柔都仍旧让她疼得忍不住流泪的医用溶剂。

水呛入口鼻中,却原来是咸腥的海水,难道地狱里也有海?思绪被铺天盖地浇来的一桶桶海水打断,时不时有有皮靴或是钉子鞋踢碾推动她的身子,令她翻身或是挪动地方。安安在海水的冲刷下愈发清醒,疼得发抖也冷得发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却发现四肢仿佛已经只能用来感受疼痛,半分也移动不了。

海水粗鲁的冲洗疼痛而冰冷,安安却并不觉得难以忍受,甚至有一点开心。海水固然带来疼痛,带走体温,可也带走了她一身的污秽,带走她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与血污,以及魔鬼们留下的粘腻的浊物。

那粘腻的浊物几乎糊了安安满身,不只是从口中或是两腿间溢出的,更多的是那些魔鬼们用下体在安安身上磨蹭而后喷溅留下的污秽。

安安此刻确实应该开心,因为在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她时常怀念起初来此地的这次清洗——那些时时被这些腥臭的粘腻包裹着,好似多了如影随形的另外一张皮的日子。

冲刷停止后,几只手从地上扯起安安放置到一台木头支架上,摆成面向下趴伏的姿势,两手反绑着吊起,一根宽皮带将她的腰腹同身下架子绑缚在一起,双腿重又被大大的分开,分别绑在两边的架子腿上。

安安顾不得粗糙的木架磨破伤口的疼痛,她心中恐慌,难道刚才的酷刑还没有结束?然而这一次,侵入安安身体的并不是热烫而又带着生物搏动的异物,而是冰冷粗长的硬质橡皮管,虽然有意无意磨蹭着入口边缘的伤痕,深入后却是规矩的停下了,即便如此,这深深的侵入依然令安安觉得难以忍受。

后穴与口中的管子并不费力的深深插入,探入前穴的那根却无法深入,甬道尽头的门扉重又密实的闭合起来,恢复成本该有的样子,阻档了它的去路。安插管子的那人显然没什幺耐性,便要就此作罢。

就在安安以为此次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那个反复以阴毒的目光审视她,用雪茄烫她,甚至曾想取她眼珠的魔鬼来到了她的身边——通过气息分辨来者,是安安作为聋盲人士本能——伸手按上安安后腰,死死压实在架子上,接着将那根粗硬的橡皮管猛力推入,一举挤开了那道紧闭的门扉。安安疼的浑身发抖,如果她还有力气且未被束缚,一定要像虾子般将身体蜷缩起来……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点。

下颌仍脱臼着,安安不可自抑的发出喑哑的呜咽,大口呼吸以缓解体内被激起的颤抖与痉挛,咽喉与胸腔再次如风刃划过般疼痛,此时却是顾不得了。然而几乎就在下一瞬间,下颌再次被用力托起、接合上,令安安的口将管子含裹严实。管子的那一头显然被什幺堵着,其中空气无法流通,安安只余鼻息,因疼痛而呼吸起伏的胸膛就这样被强迫着平伏。连呼吸都不得自由,安安再次有此感受,认清此时自身正牢牢攥在魔鬼手心,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是不愤懑的,她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过竟要被如此对待,哪怕真是她的过错,而今都已经坠入地狱,难道不该让她死个明白?然而此时显然没有时间让安安思考,随着下颌的闭合,哗啦啦的水声沿着管子奔流而来。

同样是冰冷的海水,通过管子灌入体内,体内想是也有许多伤口,同样的蛰痛,与激灵灵的寒意一并袭来。水灌得太急,口中不及吞咽,毫无意外的再次呛入鼻咽、胸腔,却无人理会,安安觉得自己简直要活活溺死,突然遭遇冰冷的胃部则绞痛起来。

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的抽搐还是因为反复注入太多浊物,小腹早已疼痛难忍,此时却也同样对冰冷的海水排斥非常,再次急剧收缩、痉痛不止。

而随着冷水的不断灌入,小腹深处那被撞开了门扉的密地生出一种异样的冰冷,酸痛到骨子里的冰冷,仿佛那处已经结成了冰,而后蔓延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令安安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与恐惧。

就在安安的胃部与腹部好似就快要鼓涨爆裂开时,一双硬实的大手伸进她的腹部与架子之间,对着小腹揉按了片刻,大约是觉得水灌够了,三根水管才抽离。没了阻挡的海水自安安体内流出,水温不再冰冷,而是带着安安微暖的体温;水质也不再单纯的咸涩清冽,而是混合了安安身体里红白滑腻的浊物。

腰背上的皮带猛地勒紧,趴伏着的架子中间凸起钝钝的木楔子,狠狠挤压安安的胃与小腹,迫她把水分排除干净。

安安感觉着流过两腿温热的滑腻,尝着口鼻中腥臭、粘腻又夹着淡淡血味的咸涩海水,有些明白过来,他们大抵是嫌她脏,要把她彻底洗洗干净。那幺,他们又为什幺要把她弄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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