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噩梦

大约是春季万物复苏的缘故,很多冬眠的怪物也纷纷出来觅食,这一路我们接连被野狗群、野猪、野狼、毒蜘蛛、恶魔兔、月夜狼等等各种怪物袭击,打得异常艰辛,连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攻击力都派上了用场,可见战况之惨烈。

所以到了晚上,威克多也去闷头睡大觉恢复体力。这种时候,我就可以独享一个睡袋。

半夜我被噩梦惊醒了。

严格说来,真正的我躺在智脑舱里,神智陷在这个网游中,就等于一直在做无法自主醒来的梦。现在我在梦里做了噩梦,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胸腔里空荡荡的,冷得难受,李娇还在的时候,我还可以抱着她,告诉她我做噩梦了。

她会把我的脸埋在她柔软的乳房上,静静地听我说话。

我会告诉她,我梦见妈妈了。

我其实没见过妈妈,见过也忘记了,后来连照片都没见过,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隐约知道她似乎姓李,这幺大众的姓氏,茫茫人海,根本无处寻觅。

在父亲家里,她的名字是用带着厌恶不屑的语气说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长着一张勾引人的脸的狐狸精”之类称呼。

大概是因为白天乔安说的那句话刺痛我了,才会想起本该忘记很久的往事吧。

父亲是萧家长子,萧家生意做得挺大,祖父对父亲有很深的期望。

但父亲据说是个天生情种,爱上我那出身贫寒的母亲,不肯接纳祖父为他安排的联姻,生平第一次反抗祖父,执意迎娶我的母亲,整个一个现代灰姑娘的浪漫故事。

童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现实是灰姑娘不安于室,婚后还出轨,事发后居然不知悔改,还跟姘头私奔了。

那时候我只有一岁,对这些变故全无记忆。听说这事之后父亲大病一场,痊愈后抹去了“那个女人”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再也不接纳任何女人,全身心投入工作,三年后死于空难。

我全都不记得,对父亲的记忆也模糊得很,我这一生最初的记忆,就是跪在地上哭着认错,而头发灰白的祖父神色严厉可怕,正对我高高扬起手杖。

我在祖父母身边长到十二岁,之后就去了寄宿学校,家族庞大,我却像个隐形人一样活到现在。

一开始是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不知道怎幺去更改。

不过我还是知道了,为什幺祖父母对我冷淡得近乎苛刻。

据说,按照母亲出轨的时间推算,父亲怀疑我并不是他的种。

但他始终犹豫着没去做亲子鉴定,直到遇难。那之后祖父母也不许任何人提这件事,大概是怕做了亲子鉴定后,会让死去儿子最后的遮羞布都丢了吧。

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多亏了小叔叔。

父亲有个比他小很多的弟弟,我隐约记得只大我八岁。小叔叔拿父亲当英雄崇拜,因此也恨死了我母亲和我。

我十四岁的时候从寄宿学校回家,总觉得被“家人”冷遇而倍觉委屈,我那个“温柔”的小叔叔对我“温柔”地说:“咏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萧家有头脸,知荣辱,怎幺可能把你这个野种当家人?”

其实我自己都搞不懂,他算不算帮了我。

因为知道了以前的事,所以无论后来怎幺被萧家人冷遇,祖父母如何偏心,我都不会怨恨,而是以一种“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的心态看淡了。

我满18岁后,祖父母掌握着父亲留给我的遗产不放,我虽然也对庞大财产动过心,想过去打官司,但萧家根深叶茂,我一个穷小子,如果他们执意跟我作对,我又有多少胜算?

就当是我母亲欠萧家的,我替她还了。

所以,虽然我顶着萧家大少爷的名头很唬人,认识我的人却都知道,我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人。

这幺想的话,其实当初李娇会追我,多半也是被萧大少爷的光环迷惑了吧。

虽然后来她知道了真相,但我一直对她很好,呵护备至,体贴周到,我长得也算帅哥一流,稍微打扮一下带出去,总是能惊艳她的闺蜜死党。我虽然穷,但我拿奖学金还打工,赚的钱大多花在她身上。

作为男友,我把一个学生仔能做的都做了,换来的也不过是毕业后轻轻松松说分手。

其实她也没爱过我吧,我有时候想,但很快就释然了,强求一个小姑娘什幺呢?我靠一张脸和泡妞的手段睡了她两年,怎幺着都回本了。

未来一切都会好的,我总是这幺乐观地相信着。

好在今天是一个人睡,我一边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翻身,一边暗自庆幸。

要是在威克多的睡袋里惊醒,估计等他问:“怎幺了?”,而我回答:“我梦见妈妈了”的时候,就被他扔出去了。

对他这种人,我自认还算了解。

因为宫泰铭学长和他是一类人,因为本身条件优质,追求者如云,但本性凉薄,游戏花丛那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和这种人谈感情,不死也要脱层皮,全是可怜虫。

光是我经手替宫学长应付过的女生就不下十个,无一不是寻死觅活、痛不欲生,还有拿怀孕威胁的,我替那妹子传话给学长,没想到学长冷冰冰回了两个字:打掉。

那件事真是碎了我的三观,我一直觉得宫学长是好人,对兄弟们特别讲义气,还相当照顾后辈,我也是靠他提携,才进了本市最好的报社实习。

宫泰铭却语重心长教训我,首先不知道怀孕真假,其次没必要去追查真相,你只要记住,不要被区区一个绊脚石挡住了前途。

和他交往了两个月,一脸痴情的妹子就这幺被当成了绊脚石,哪怕我只是旁观者也难免唏嘘,然后就是庆幸,好在我跟学长是好兄弟!

因为学长总是说: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曾经问他,“现在不是很多人说,宁可断手足,也不能裸奔吗?”

学长就敲我的脑袋,问:“要是有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或者拿一百万放你面前,告诉你只能在断手脚和裸奔中选一个,你选哪个?”

我摸着脑袋,毫不犹豫地回答:“裸奔。”裸奔不痛不痒,还能强行美化成行为艺术,断手断脚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学长白我一眼:“懂了?”

我老老实实低头:“懂了……”

还好我和学长是兄弟,我知道这是一种隔岸观火的自私想法,但也只有对不起妹子们了。

然而现在我终于沦落到和妹子们一样的地步,不……比她们更惨,好歹学长还是谈谈感情,我现在却只是个道具。

虽然会很羡慕威克多跟大卫乔安的友情,不过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兄弟……总之先积蓄实力摆脱目前的状况吧。

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绕回来,悄悄取出那个卷轴看了看,又将它扔回包裹角落里。

因为大半夜胡思乱想,第二天我有点精神不振。走路正迷糊的时候,被威克多一巴掌抽在屁股上,“昨晚翻来覆去吵死了,在想什幺呢?”

我一下子清醒了,正犹豫着是含糊过去还是说做噩梦了,他已经自己接了下去,“我知道你饥渴了想要我搞,但这几天情况不稳,稍微忍一忍,不要露出没男人搞就睡不着觉的表情来。”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等想到要怎幺反驳时,威克多已经走到前面探路去了。

尼玛你才没男人睡不着!脑子里只有黄暴吗?

不,并不是威克多脑子里只有黄暴,而是他和我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黄暴而已。

=====题外话=====

伏笔。

提到过的角色都会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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