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三分，范淘终于酡红着脸，一脸尴尬地出现在餐厅里。
「姊姊！」
阿浚又在吃荷包蛋了，一看到范淘，他嘴边沾了蛋汁的小脸立刻放了光。
「阿浚。」可惜小短腿刚要从椅子上蹬下来，张妈的声音就到了。「坐好，吃东西吃到一半怎么能做其他事情呢？」
阿浚好像很怕张妈。「……哦。」
他乖乖地又坐了回去。
「快过来吃早餐吧，妳不是要迟到了吗？」
杜墨存已经吃饱了，他站起身，从她身旁晃出餐厅。
「……好。」范淘赶紧在餐桌前坐下。
「喝粥吗？还是吃西式早餐？」
「粥就可以了，谢谢张妈。」范淘看到一旁餐车上似乎有个盅碗，便乖顺地回答。
张妈把那盅碗端给她。
「已经晾凉了，喝吧。」
范淘打开盖子，盅碗里黄澄澄的鸡汤香气四溢，汤里浮着熬烂了的白米和点点点点绿色的药叶。
「恶！」阿浚立刻跳了开来。「姊姊，我不要吃药！」
他自小体弱多病，范淘的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家里经济状况还好，没少灌过他补汤，搞得他一闻到中药味就怕。
「这不是给你喝的，把荷包蛋吃完。」一旁张妈又把他抱了回去。
「呜……」
阿浚有些畏惧地看了那盅碗一眼，也不敢磨叽了，张口就把剩下的荷包蛋吞到肚子里。
「我吃饱了！姊姊！我去外面等你！」
他跳下椅子，看张妈不抓他了，就背起书包往外冲。
「……」
画面转跳太快，范淘来不及反应。
「喝汤吧，要七点了。」张妈指了指时钟，面无表情地说。
「啊！」范淘吓了一跳，竟然这么晚了。
她匆匆喝完喝，站起身来。「那个……请问厨房在？」
「你去上课吧，汤碗我会收的。」张妈说。
「那……麻烦您了。」范淘局促地点头，背起书包离开。
「范淘。」就在她快走出餐厅时，张妈突然叫住了她。
「你是来伺候少爷的，至少也算半个主人，别把自己当女仆了。」
「……好。」
她点点头，好像突然从张妈的扑克脸里看懂了什么。
「谢谢你！」
***
时间也不早了，虽然杜家离学校比她家近太多了，可范淘不敢大意，何况，还得先送阿浚去上学呢。
「阿浚！阿浚？」
也不知道那孩子晃到哪儿去了？怎么都没看到人？
「姊姊！我在这儿！」
阿浚突然从长廊尽头探出颗头来，「这里！这里！快点！阿奇叔叔要开车带我们去上学！」
开车……送他们去上学？
范淘从来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便看到阿浚站在一台大车前——不是那天带他们过来那台——更大、更新，也更气派。
「这是……？」
「陶陶小姐，上车吧！你不是要迟到了吗？」阿奇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谢谢。」
「不谢、不谢！」他甚至殷勤地绕过来替她开车门。「进去吧！」
范淘弯腰上车，却在看清后座原本坐着谁后，惊讶地跳了起来。
「杜、杜墨存？」她太失礼，愣了几秒后迅速改口。「我是说……少爷……」
「不是说不要再叫我少爷了吗？」杜墨存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这厢阿浚也爬上了前座。「姊姊，你怎么了？」
「不，没有。」范淘摇摇头，突然又觉得不对。「呃……我记得……您好像……不太常去学校啊？」
他高三了，和其他兢兢业业的考生不同，杜墨存整学期里难得几天是到校的，更别提这么早出门了。
「……突然想去了。」他只手巴住下颔，目光转向窗外。「阿奇，怎么还不开车？」
「哦，好。」阿奇笑得奇形怪状的。
「姊姊！姊姊！」前头的阿浚转过来趴在椅背上。「我可是第一次坐车去上学呢！还是这么大的车子！」他双手撑在胸前，尽可能画出最大的形状。「这么、这么大的车子！」
「你乖乖坐好，万一有什么状况要紧急煞车怎么办？」范淘忍不住叮咛他。
「哎哟，瞧陶陶小姐说的，你尽管放心，我开车技术好着呢。」阿奇说。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杜墨存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唔，没什么，就心情好呗……阿浚！你学校到了！前面那间小学是吧？」
「是啊！」阿浚不疑有他。
阿奇车速放慢，在距离校门口几十公尺的地方让阿浚下车。
「小心点，别摔跤了，要乖乖听老师的话，知道吗？」范淘看着阿浚下车，蹦蹦跳跳的，话又追了过去。
「你倒像是个老妈子。」杜墨存又说话了。
「跟前跟后地带了他几年，习惯了。」
随着车子调头，离他们俩的学校越来越近，范淘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在前面那个公车亭放我下车就行了。」
「为什么？离学校还有百来公尺呢？」
阿奇很困惑，刚才他放阿浚下车时没离那么远啊。
「我怕学校有些人会乱话说，会影响我们……」
范淘说得很小声，其实主要还是担心自己，杜墨存整天不见人，那根本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不一样，她还要在这学校生活两年多呢，闲言碎语什么的，够压死人了。
「乱说什么？说你是我女人？」杜墨存嗤笑。「谁敢乱说？再说，又说错什么了吗？」
「我知道你可能不在意，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答应我，好吗？」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厌倦她呢？她总得为自己留点后路，要是学校里真的传开了，那她也不用活了。
杜墨存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岂知范淘竟坐直了身子，两只小手紧紧扣住书包的背带，胆怯又坚定地回应他的目光。
「……阿奇，就照她说的去做。」
阿奇耸耸肩。女人啊女人，红颜祸水啊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