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里,负责编史的几个文官佐郎分坐下席,长史列上位,边上坐着中书下派的国史著作郎,旁位给了几家员外乡绅,阵仗颇大。
黄半仙被带进来的时候,只晓得人多,依次作揖拜过才明白轻重,心道:
“难怪州官府里烧眉毛,原是朝廷派人监工来了,不妙,这下可蒙混不得。”
厅里现时官最大的要数从五品的著作郎,他不发话,堂内是没人敢支声的。不过这位老爷也沉得住气,闷声不语,闲闲吃了口茶后,才暗允长史发问。
长史得令,掩袖抹了把额汗,开口问道:
“堂下可是楚州宝应人士黄维清黄道长?”
“正是在下。”
“听闻你家传易学本领,知古通今,仆卦占星样样精通,素有半仙的美称,此话可有虚夸?”
“官爷过誉了,不过是些糊口的雕虫小技,粗通…粗通罢了…”话到一半,黄半仙想到口袋里的三十两,又补上一句:“不过知古今这回事,我行游数年倒是没有算差过。”
长史刚想接着问下去,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著作郎却陡然来了兴致。
“哦?道长好本事,敢问修得是何方道法,怎的如此灵通?”
这位毕竟在朝中为官,虽为文郎,但官威不是边上几位能比拟的。黄半仙被他气宇震慑,又听他语调里含了冷意,一时间就没了方寸,说话支支吾吾起来。
“此乃…此乃…我家传的秘辛,吃饭的本领,切不能外传。还请官爷…饶恕……”
没等黄半仙说完,这位官爷就打断他。
“这幺说来,是本官唐突了。今朝我也不拐弯抹角,长史请道长到这里来,前因后果想必道长已经知晓。明人不说暗语,既然道长法力高强,那便请道长立地把吉安的旧史一一陈报了吧!”
“吓!这这这……众目睽睽的……立地作法……我…我……还请老爷恕罪,小人实在…办不到啊!”
黄半仙话毕自知失言,赶紧跪了下来,两腿抖如筛子,想接句话弥补一下,却觉得句句是错。周遭的官员百姓也骚动了起来,个个窃窃私语,声音入了他的耳朵皆因耳鸣成了嗡声。
著作郎冷笑,立起身甩碎瓷杯,他的官职无权罚判,便朝向长史,怒道:
“办不到?呵!崔长史,你便拿这种江湖术士来糊弄我?你奏汇编国史遇挫,朝廷派我带佐郎校书共八人助你,本以为余乃钻研明鉴之人,没想到如此迂腐怠慢!我三日后便启程回京,若到时仍无进展,可别怪我在圣前参你一本!”
长史被吓得煞白了脸色,靠在椅上喘着粗气,眼睁睁看这位老爷拂袖带着几位文官离席,连起身送情的礼制也抛到了脑后。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衙门外的百姓见朝官离席,长史失色,立时喧哗了起来,衙役大声喊了几声肃静才终于有平息的势头。
黄半仙一直跪着低头,心思是一片空白,脑里万千个不妙飞闪。
突然,有一只瓷杯擦着他的脸,砸到了脚边。
“大胆刁民黄维清!装神弄鬼,讹诈百姓,骗取官财,可是知罪!”
黄半仙吓得差点失禁,连忙叩首,本以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没成想撞在了枪口上。
“长史大老爷,小人冤枉呀!刚那位老爷让小人立地陈述,小人确实做不到,要疏通这吉安的地史,需得请问仙人,但这堂上眼目众多,又怎能请仙呢?”
“现在倒是能言善辩,若真是如此,刚才为何不说!\"
“您也看见了,刚才那位官爷实在雷厉,和我有仇似的,想来已是惶恐,哪里插得上话头?”说到这里,他似乎悟到了什幺,于是压着嗓子继续道:“长史大人……您与刚才那位官爷……可有过节?”
“你怎知……大胆,休得胡言!”
这下明白了,原来是隔山打牛的把戏,难怪一上来火气就那幺大,看来这两位大人早有夙怨。洞破这层,黄半仙就放下了半个心。
“大人,其实这事不难,你只需带我去一趟覃山前的玄青观,不出半日,我便能成事。”
“哼!我凭什幺信你这个贪财小人。”
一边一直看热闹的刘员外抢在黄半仙前开了口。
“崔长史,我看你倒不如信他一回,如今没有别的万全法,死马当活马医也未尝不可?”
“是啊,是啊,大人不若就让小人试上一试吧!”
长史冥思片刻,道:
“那我便随你去玄青观,看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幺药!若有使诈,即刻关押!”
(为了行文通畅,不得不拽这些剧情,大家见谅啊,下章女主就出来了,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