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镇断断续续接连着下了近一个月的雨,到清明这几日更是雨连绵,丝毫不见停歇。原本前些日子偶尔能见的些许阳光,如今更是难得一见。
是日清明,镇上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镇上一口百年老井一夜之间枯竭,说是夜晚住在那老井附近的人,见到日前还青碧如波的井水突然冒出浑浊泥水,那水咕哝咕哝往外冒,颜色暗黑发红,带着刺鼻腥臭,如同埋藏了千年的臭一般,味道让人作呕难忍。
冒尽臭水,那井便一夜枯竭见底。
让人心生惶惶猜疑,却又不知何因。
第二件。
便是镇上最神秘的老宅子“白宅”居然一大早派丫头给镇长送了个喜讯,说是宅子主人清明当日大婚,因家中上无老,便想请镇长赏面亲临主婚。
原本第一件事让清镇的村民们惶惶不安,可如今这第二件事一传出来,便让那些心里早已揣着无数八卦的村民门顷刻间便遗忘了那口怪异的枯井。
镇长住的地方离白宅有些远。白宅的人极少与外界联络,却又在吃穿用度方面显得极为大气。只因镇上不论是遇旱涝还是饥荒,白宅都是第一时间开仓救济贫苦大众。只是那白宅的主人却终年不见一次,让人好奇之余更是心生尊崇敬畏,便是镇长,对这家人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避忌和谦忍。
如今面对如此邀请,镇长自然是早早带着夫人亲自雇了顶轿子前往白宅。
·······
一卷画像铺陈在桌案上。
砚台压在画像一角,以防被风吹起。
留白站在桌边,白衣如水,黑发用红色的丝带随意束着。黑瞳清冷,眼底不见丝毫笑意。唇角却略微勾起,缓缓自语,“想不到,我竟要靠娶一个寡妇来续命。”
白色丝袍下,削瘦白净的腕骨一扬,画卷瞬间被烛火点燃,化作青烟。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叩门声。“老爷,时辰快到了,结亲的队伍马上就来了。您喜袍换好了吗?”是小环。
“就好。”留白垂目看了看化作一团灰烬的画卷,嘲弄一笑,伸手利落解了自己的衣带,月色白袍如莲般倾泻而下,乌发随之散开,随风轻轻飘荡着,在灯火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惑人辉芒。
换好喜服没多久,门外便传来震耳聋的唢呐吹打声,杂着高高低低的人声狗吠,一切的一切,都在不遗余力的告诉所有人,镇上神秘的大户白宅,今日大喜。
·····
镇长早早就已经赶到。此时已端正的坐在厅内正中的位置,笑得一团和气。
留白身着红色喜袍,站在老宅门口,伸手将盖着喜帕的新娘子从送亲的人手里接过来。
闲庭漫步般迈着步伐,脸上无一丝做为新郎官该有的兴致,只是淡淡的扫了眼移着碎步跟在身后的新娘。
红艳艳的喜帕将新娘子的面容挡了个严严实实。可那如葱段般纤巧的指尖,轻巧握着喜称,白皙且柔嫩。姿态柔弱似水,难怪在这清镇也算得数一数二的美人。
这女子虽是寡妇,却是阴阳师千挑万选下挑中的。
留白深邃的眸子如深井般波澜不兴,脑海只一个念头闪过----从今往后,这寡妇,便是他的妻。
····
唱官儿高喊着吉庆话,不想,新娘子身上那用金丝银线绣制而成的华丽喜服,此刻却生生被人扯住了一角。
新娘子察觉,便停了步子。这也使得留白的步伐随之受阻。
留白不耐微蹙眉头,就听见新娘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微的轻唤。
“娘,娘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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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晦气娃儿怎地跟到这里来了?!”看热闹的村民疑惑着低声交头接耳,声量不大却一字不落的落在了留白的耳朵里。
察觉袖角被抓住,脚下一顿,留白转头。
浓墨黑发划出一幽轻弧,扫过一张高高仰着的细白小脸。
那发端带着几缕清冽的檀香味,幽幽散开,随即满屋幽香,让人神迷。
一张清冷又明显不耐烦的绝色脸庞,就那样直接的撞入一个小小的心脏,小脸的主人瞬间怔楞。
“放手。”留白垂目看着这个一手拽着新娘喜服,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袖小东西,淡淡轻喝。
····
那小脸主人竟是被如此天人般的容貌惊得忘了言语,拽着留白衣袖的手下意识的捉得更紧了些。
他忘了自己想说什幺,之前早就打好腹稿求娘带着自己进白宅的那些话通通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忘却了动作,忘却了言语,甚至忘却了自己。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一只火蝶,在一整排红彤彤贴着喜字的灯笼的辉映下,那人白玉般的肤色几近透明,黑发随风舞动,浓雾下那黑眸慵懒冷情,唇角轻勾,明明像是在笑,却又令人觉得他根本无情得很。
“这,就是爹说过的一眼千年吗?”鼻端被一种幽幽的檀香围绕,他突然想起爹生前望着娘的背影说的那些话,似懂非懂的喃喃自语。
盖着喜帕的新娘此时才反应过来,伸手悄悄的撩起喜帕一角,看清那小小的身影后顿时吓得不轻。
“快些放手!”新娘低喝一声,生怕误了吉时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揭开喜帕,有些羞怒的一把就将那小手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