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颜泽夕跟着师兄做好中午的模拟病征诊疗课程,师兄提供虚拟的病人症状、目前病阶用药,她推断后续的诊疗方案。贝尼会很用心寻找真实案例,让她验证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
贝尼是个极好的学长、老师,温和耐心,更似兄长。
可惜,他给的台阶可以让她寻觅到美味的树上果实裹饱腹中,已足以让旁人艳羡,他却不会知道,颜泽夕的心却想摘星星,解开那个外太空穿越来的脑科怪才留给她的无法预知开解的谜团。
“你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学生!”贝尼忍不住感慨,掩饰不住蓝眸中的欣赏,老气刻板的眼镜依旧掩盖不住她东方少女的灵气美貌。她的进步他看在眼里,没见过女孩这幺心无旁骛,凡事力求极致的,可以说她专业知识储备甚至在他之上,当下缺的只是临床经验罢了。
“你会是个很出色的医生瑟琳娜!……不过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心在高处,面对这极致赞美,颜泽夕没有诚惶诚恐。
她今天确实有些走神。
“你从医有些日子了……觉得医院是纯粹治病救人的地方吗?贝尼。”颜泽夕说出困惑。
贝尼看着她镜片后乌黑的眼,年长几岁,有些事他比她了解,他笑笑,不置可否:“没有纯粹的地方,人的缺陷会变成每个有人的地方的缺陷,医院也一样……”
颜泽夕了解地点点头……
休息室门打开了,露丝的金发脑袋探了进来,她闪身而入,走到颜泽夕身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瑟琳娜,你能帮我做次常规检录吗?……”
安静被打破,两人讶异,颜泽夕未反应。
“不行!”回答的是贝尼。大手直接取过病例,挑眉,看了一眼,心中明白了,“原来如此……不过这是交给你的病人,所有病人是一样的,该如何便如何,露丝你是有经验的医生了,怕什幺?”
露丝含着下唇,楚楚可怜,“这不是我的病人你知道的贝尼,一直是布鲁斯镇着啊……或者马丁……我需要这份工作,我还有好多贷款,我宝宝也在生病……瑟琳娜他是不会为难她的,你知道她的专业素养不亚于我……”
颜泽夕总算听明白了,这是“银勺子”病人的特殊待遇,除了主治医师例行查房外,还有定时的身体检录,但她还是困惑,一般遇到这样非富即贵的人,不是该巴结着上吗:“这只是最常规工作,你有为难的地方?”
说完只见露丝拼命点头。露丝伸手,手腕上一处刺青醒目。她动作却是给贝尼看的……
“你明白的……”
贝尼挑眉,他懂了,看着颜泽夕,“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你的见习履历对你以后很重要……”
颜泽夕接过病历,她沉吟了一下,“我去!”
见她答应,露丝高兴坏了,敏捷地帮她整理大褂,顺手取走她见习的标志塞她口袋里。拍拍她的小脸,“你最好了,瑟琳娜!”
贝尼瞪她一眼。
颜泽夕小手打开病历,认真看起来……
……
走进病房,颜泽夕不知会遇到怎样的怪人,生病而不可理喻的人最难对付。
本有些忐忑,却发现床上空空,病人不在,暗暗松口气。
贵宾单间,病房干净地有些异常,这里桌上只有白色素瓶没有插花……到处颜色淡雅,床上纹丝不乱。
枕头边上两本书。
一本梵文版《瑜伽经》,一本居然是中文版《坛经》……
颜泽夕到床边,熟悉的东方文字让她讶异而心动,她忍不住伸手翻了一下,里面密密麻麻,有许多英文注释,字体漂亮整洁书法流畅,这个土豪辛普森似乎着迷于东方文化。
颜泽夕只看了几页,虽粗浅掠过,居然发现这人注释得挺有些意味……
“你在随意翻动病人的东西呢,医生小姐!”冷不丁一声低沉男音传来。
心中一惊,颜泽夕一愣,合上书小心照原样放好。
转身擡头,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门边,颜泽夕一阵惊讶和尴尬。这男人有些眼熟,深褐发,浓眉,一对锐利的眼睛,带着股阴郁的神情,凝视着她。眼睛下的鼻子是挺直的,嘴唇很薄,嘴角边有两道弧线,微微向下倾斜,使这张算得上英俊的脸孔,显出一份冷漠与倨傲。果然一看就不是善与之人。
他头发干净服贴,穿着灰麻与浅麻相间的病号服。浓眉簇起,更是有种冷峻气息。
慢慢走近。
“例行检查,辛普森先生。”颜泽夕擡头,迎着他的目光。
穿着白大褂,扎着马尾辫,难以辨识年龄。
他看她,目带审视。无视她的礼貌,口气冷淡,“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回答他的是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只是最简单的检查,您的主治医师明早会来查房。”
他眯起眼睛。
颜泽夕按住不安,硬着头皮,打开记录本,准备工作。
手握笔在纸上刷刷写着。却听他说:“见习的学生,还是新来的?”他分明不是推测而是肯定,“这里的东方面孔医师我都有印象……”
一秒破功,可以更糟吗?露丝居然算不到他的记忆力?
颜泽夕心里叹气,只好放下笔,看着他:“我如果有任何失误或让您不满意的地方您可以投诉我,先生。”
她说得无奈,不料他却口气严厉:“我拒绝,我会因此冒不必要的医疗风险。”
他阴鸷的表情让她叹口气,放下本子,她站在床边,他挑眉看她做什幺,结果她一五一十背起他的病历来,十年来莫名晕倒次数,每次昏迷时间和状态、已用的药物……繁琐、冗长、她一一道来,准确而条理清晰,她有着丝绒般的嗓子,听着也不腻烦。
背完,她清澈的眼看他,他先前目光犀利,让人不寒而栗,此时略温和,可能是错觉。“我只是最简单的检查并记录,先生,不涉及用药、治疗。”
他点头,却彻底否定她的建议。
“小姐,根本问题在于,你不被信任。”
一句话,噎住所有。
颜泽夕站了一会儿,看着他。
“打扰了。”她颔首转身离去。
可是,背后传来声音:“你的见习标志呢?”
颜泽夕停住脚步,吸口气,一阵奇异的烦躁颤遍背部,人不可貌相,这人年纪轻轻最适合做的是学校品行管理办主任……
她没转身,伸手把见习标志别上,咬着牙,反正他看不到。
“你的学校没教过吗,不守规则的医师,智商愈高愈危险!”
是,手术刀可以救人,亦可以杀人……
终于,颜泽夕被激怒了。忽略了这句话中包含的嘉许之意。
她转头看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我会去找让您安心的医生。希望你明白,如果有一丝不确定我不会站在这里,我和我的同事不会拿你的安康开玩笑。另外,我的学校教过我医生的所有规则,但是目前为止我没有收到见习医生不能给病人做基本的体温心跳测量的规定。我们的老师倒说过,在过分教条的医生手上出过的事故远远多于不守规则的医生。”
说完。她看他,脸颊通红,觉得自己太激动了。
此时他,长腿盘起坐在床上,表情不明,竟耐心听她说完。
口气放缓,颜泽夕说道,“我说得太多了,先生,我知道你非富即贵,你可以在这里尽情享受中规中矩的治疗,十年了,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没有风险,就没有创造。”
说完,等他发飙,讽刺。
那张阴沉的脸却起了两分奇特的笑意,看起来来有些滑稽:“这句话耳熟,谁说的?”
颜泽夕张了张口却顿住了,好像是某篇报纸报道上的话。她哪里会去记人名。
“史蒂夫辛普森。”他好心补充。
“好像是。”心里突得一条,颜泽夕打开病历。
“史蒂夫佩德罗辛普森,男,3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