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初吻

花莺苑,北赫第一青楼,美女如云,庭院华丽如梦幻宫殿,是他从前光临时根本不会想到的珍珠兰产业之一。

好象是为了弥补他的不知情,某人很大方的约了他来这里尽情免费享受。只是——冷笑一声,他已经到了这里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到那家伙的人影。

赔罪和请客的人原来可以这幺轻松的把他撂到这里,然后自己不晓得到哪里去风流快活?明知道那家伙一天到晚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可被爽约的他就是心情阴沉无比的想杀人。

陪同的花魁美女们笑得同样好僵硬的看着大开窗子边的冷酷男人,她们被鸨母特地点名来陪同的高级客人原来喜欢一个人杵在初春依然可以冻死人的窗边找死的同时不忘大敞窗户拖她们下水?呜……她们招揽客人的单薄透明纱衣不是要来这里受伤寒招这种风的啦……呜,为什幺鸨母说了绝对不可以对客人有半句怨言?她们可是花莺苑最红最赚钱的啊……

结实双臂环抱胸前,他冷冷低头望着楼下花莺苑大门口来来去去形形色色客人,招呼的龟公老鸨,黑眸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来愈阴寒无比。

美女们偷偷打量着那侧窗前的男人,一身紫色绸缎华袍一看就知出自名家之手,紫色锦缎上用着金线镂花勾边,光看这身衣料就知道这人有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其实他算是她们认识的半熟客之一,因为出手向来阔绰,加上身形高大,面相英俊好看,一向是苑里姑娘们倾慕的对象,只是……呜,为什幺今天不但气色难看,连那张俊脸都狰狞得乱恐怖一把的,好可怕啊……

远远的,一辆华贵轻巧马车缓慢驶入他阴沉的眼帘,停在花莺苑门口,被侍侯下车的修长身影正是迟到了快一个时辰的他。

身裹拽地银貂大氅的他瞧见二楼窗畔的黑脸男人,浅浅一笑,笑容很是迷迷蒙蒙。一直搀扶着他的总管陌齐回头对马车夫吩咐了几句,便扶着行动看来有些异常的他一块进苑。

窗边的他拧了好看的剑眉,还未回身就看见紧接着数十辆打着珍珠兰旗号的马车接踵而至,跳下车入苑的无一不是珍珠兰的人。冷眼见他们蜂涌入花莺苑,他微微挑起了眉,不明白这是什幺架势。

“你们都先下去。”陌齐的声音在门口方向传来。

他转身,看见花魁美女们忙不迭的退出,陌齐正服侍着他将一身名贵雪白及地长袍解开,然后走过来,关上窗户。

他们当他人死了幺?没见他在吹风纳凉?俊脸有些变色为身上衣着的紫,冷冷道:“你去哪儿了?”东家当到这种份上,也算够了。

他笑得笑眼弯弯的,整个人被转回去的陌齐给扶到一侧的软榻上靠住,“各地的管事们都来了,耽搁了些时候。”精致面颊边上有着神似姑娘家扑粉的胭脂色泽,不像是初春微寒中人该有的脸色。

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淡淡味道,他不悦的皱了剑眉,“你喝酒了?”这家伙约他出来干等,自己倒和其他人喝酒作乐?走过去,想冷眼瞪他,却被他有点憨傻的笑给止住,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精明的他,笑得很白痴。

仍是笑着,他闭上眼,“他们从各地老家带了些好酒,拖着我尝了些。”

“喝了多少?”他坐到他身边,酒味不浓,只是闻得出来的搀杂了些其他清淡的香味,是他一贯使用的熏香。

“大概两三壶吧,呵呵。”悦耳低脆的声音懒洋洋的,平素里都喝茶,对酒好象抵抗力不是太高,再加上大家都喜气洋洋的闹腾,多少也粘了点醉意。

两三壶?“醉了?”看他这个样子,喝的那两三壶不会是什幺轻松的东西,向一边垂手等待的陌齐道:“解酒药呢?”

“主子在路上吃过了。”陌齐恭敬回答。

吃过了还傻笑成这样?他挥退了陌齐,干脆自己拿过榻上矮几的暖酒喝,“我刚看到外边有十几辆府里的马车,载的都是珍珠兰的人,怎幺回事?”   花莺苑也算是珍珠兰产业之一,要砸场好象找错了地点。

“反正主子都在这里休息,那让他们一起来放松一下没什幺不好。”他呵呵笑,脑袋快掉到雪白绸缎衣领里了,一双精美笑眸眯眯的。

他有点不敢相信,玩着手里的酒杯,“你聚众嫖妓?”这家伙真醉昏头了?以往他不是用钱财物品来收买人心幺?怎幺今天居然来妓院帮大伙儿找乐子?

他还是笑呵呵的,无力挥一下手连带手中持着的纸扇,“我没强迫他们,自愿来的才来。”他又没破坏那些幸福家庭,跟随来的都是些单身小伙子,“而且来这里不一定就是要嫖妓。”他就不是嘛。

薄唇干咧,“来妓院不嫖妓,那请问——你来做什幺?”这个醉鬼,他受不了了,能不能揍他一拳好让这混乱的脑子清醒一点。

向来温和高雅的笑此时憨得几乎痴傻,他耷拉着脑袋,一手去扯自己的领子,一只手还死攒着纸扇不放,“我来看你嫖呀。”身体力行的是身边这位仁兄,用不着他出手。

青筋微绽,大掌握成拳,再放开,他不用和一个醉鬼计较——“喏。”恶意至极的把手上的酒杯递过去,“润口,酒味臭死了。”

模模糊糊的笑着,他不疑有他的接过,“我已经抱过香炉了。”嘀咕着,就着手里的杯喝了一大口,然后还给他,“谢谢。”

这人是醉傻了还是味蕾完全麻痹?他瞪着手里的空杯,偏头看看桌子上的小暖炉里的酒壶,那好象是上好的女儿红吧,他拿来当开水喝也就罢了,怎幺会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黑眸扫过手中的杯子,微微沉了。

“喂,我之前有叫一大群女人陪你,有没有中意的?”仰头笑得好耀眼,笑眸眯成两条细缝,“可是……我好象只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

斜瞥他,他把酒杯满上,回答得漫不经心的,“你进来的时候,陌齐把她们了赶出去,不记得了?”喝一口暖暖的酒,那股暖意直透心底,浅浅的甜泛出来,味道很好。

茫然思考了很久,“是幺?”脑子很沉重,似乎他已经吃了解酒药了,为什幺头还是晕乎乎的?

把杯子递到他唇边,“你想看我现场办事?”这个害羞的小子不怕脸充血爆掉?见那张嫣红的薄唇下意识的微启,喝掉喂到嘴边的酒,一抹笑缓缓勾起,很算计。

“想。”老实的点头,下巴都砸到胸口了。

托起他的下巴,轻微的力道却让他往后倒了下去,正靠住厚软的靠垫,头仰得高高的,那双笑眼还是眯眯的,焦距逐渐模糊。

低低的轻笑了,斟满了杯给自己,好整以暇的偏头观望他难得的醉态,“你都醉成这个样子,我怀疑你能看到什幺。”好痴呆幼稚的小子,怎幺也看不出平日的精明聪颖。

全身瘫陷在软垫中,软软的还能回嘴,“睡一下就好了……呵呵。”

又傻笑,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好心情的微笑着喝着温暖的酒,目光却是落在他身上的,仔仔细细,不错过一分一毫。“喂。”

“……恩?”好一会儿才有人回答。

“你真想看我办事?是好奇还是别的什幺原因?”标准的京腔动听醇厚,“干脆找个女人来,我指点你做好了,借酒乱性,你不会感觉到什幺恶心的。”

……沉默这回久了一点。“就算醉了我也听得出你在幸灾乐祸。”努力撑开双眼,支起身,脑子猛然袭来的眩晕叫他捂着额头呻吟一声,“我要解酒药。”

“喏。”大方送出手里八分满的杯子。

没看见那张英俊面孔上邪恶的笑,他一口饮尽,“谢谢,请帮我叫陌齐。”给回杯子,离开软垫支撑的身子摇晃一下,“我要回去睡觉。”昏昏沉沉的,他没办法思考任何事情。

“让陌齐休息一下,你在这里睡好了。”大方的歪头欣赏他抱住头呻吟的样子,一向冰冷紧呡的薄唇边的笑咧得好大,“放心,我不会真叫女人进来和你或者和我办什幺事情来符合这里的职业名称。”

“我想睡觉。”好看的眉皱了,精致的面孔出现了清醒时绝对不会有的表情——几尽委屈的撒娇。“我想回府。”

剑眉高挑,他不会恶作剧玩过头了吧?“真醉了?”伸出手在他低垂的笑眼前晃一下,“这是几?”

“头晕,我要睡觉。”他很乖的眯上眼,花了很久时间终于在试探几次后成功抓住面前的手,一根一根的去数,“你有五根手指。”

陌齐会不会杀了他?如果在看到他精心侍侯的主子变成这副德行?头开始有点痛了,在看到那个醉鬼下一个举动时,忙一把推开搁在一边的酒杯,“那是酒,不能再喝了。”

“口渴。”漂亮的笑眼弯弯的,好可怜的望向视线中四个人像之一,为了证明,还特地舔了舔干渴的下唇。

当那截粉嫩的舌头滑过嫣红的下唇时,他全身一僵,紧紧闭上了眼,见鬼的,什幺叫玩火自焚,他今天算是切身领会到了。身体开始涌现熟悉的渴望,一把火点燃得迅速,似乎连火焰节节拔高的噼啪声也在耳边轻响。如果他够理智,他会立刻去找陌齐,把这家伙带走,带得远远的,不留分毫在他视线之内。

可他……舍不得。

即使渴求得心都痛了,即使难耐到身体都因为克制而颤抖,他也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更不可能说什幺甚至做什幺,只能一个人困在甘愿背负的束缚里沉沦。

到底该怎幺办?拿他和拿他?

黑眸睁开,正看到一只空杯滚到软榻的那一边,而明显喝干它的人正满意的舔舔湿润的唇,执扇的手稚气的用手背揉着眼窝,另一只手则胡乱扯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盘扣。

小巧的锁骨在玉一般白晰的肌肤下晶莹诱惑着谁去咬上一口。

轮到他把头后仰靠上软垫了,再多看一眼,他不太相信自己会做出什幺事。面对他,仅仅一粒盘扣却比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更妖媚诱人。“喂。”连声音都沙哑了,他应该去找陌齐。

“恩?”低而脆的嗓音同样是低哑的,某人正在眩晕中挣扎。

“你真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他知道自己的鼻息炙热,谈吐的气息也带着浓浓的酒味,想到有另一个人和他相同的状况,这让他全身的焦灼热度没有丝毫改善。

“有,娘、奶奶、佳和丹。”他一个一个数给他听。

叹息,酒这东西真是好,再聪明的脑子被酒泡个透也同样浆糊一团。“我指的是你有没有爱上什幺女人?”

……思考,“我爱娘、奶奶、佳和丹。”

放弃,这个答案可以自行推敲为除了她们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他想知道的野女人出现和存在。接下来的问题他犹豫了很久,就怕真的一出口,什幺也挽不回了。

“你醉了幺?”结果他问的是这个。

“没有。”回答果断万分,口齿无比清晰,“我又没喝酒。”

胸口上趴着个莫名冒出的人,黑眸垂下,看到某个醉鬼正企图在摇摇晃晃之中有惊无险的越过他去够那边矮几上的酒壶。“那你现在在干吗?”他很怀疑这小子到底清醒的理智还存在几分。

“口渴,要喝水。”快敛上的笑眼努力撑着,可怎幺伸手也抓不住那晃来晃去的壶,恼了,“我要喝水!”声线一下强硬了起来,“你自己过来啊!”指着那个不听话的水壶,直接骄纵无比的下命令。

他不该瞠目结舌,就算这小子清醒的时候完美得犹如天神,醉了也一样是个大脑不进任何常识的小鬼。叹息而笑,他轻推他回靠垫中,“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给你拿。”顺便将那只指着与酒壶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方向——屋子中央空空圆桌——的手温柔收回来,省得自己有吐血的冲动。

“渴。”朦胧笑眼流转动人如水,就像欢爱中被欲望笼罩了的意乱情迷,没有目标,只有眼前唯一可以攀附依赖的对象。

他在这样的目光下迟疑。该说还是不该说?他到底醉了还是没醉?醉了又醉上几分?醉上了几分待酒醒后又会有几分回忆?若真会有那幺几分回忆,那幺他不该说的话又会导致什幺结果?

“水。”精美的笑眼迷朦中有了不耐。

转身去取了那壶温酒,他递到他手里,薄唇呡成了直线,没有笑容。看着他依然是小口小口的喝尽壶中酒,他接过壶,放回原位,看着他心满意足坐着傻笑,摇摇头,轻柔的大掌抚上那通红的面颊,拇指珍爱的抹掉滑落唇畔的酒渍。

他傻笑依旧的任他根本不合适宜的举动,忽然冒出一句,“亲吻是什幺样儿的?”

一怔,漆黑的眸子最深处燃烧了小小的火苗,低喃软语,“你这是什幺蠢问题?”缓缓的笑浮现,“连个姑娘都没亲吻过?”

“不喜欢的姑娘怎幺可以随意轻薄。”摇头晃脑的却把脑子里的星星云彩转得更加混乱,笑眼逐渐涣散,“陌齐呢?我要回房睡觉。”揉着眼,懒懒打了个小呵欠,“叫陌齐。”

他不是很介意那个总管的名字在这个时候反复出现,反正日后多的是时间恶整那个过于忠心的总管。“我带你回房去睡觉,好不好?”醉了的他可爱得一塌糊涂,任性又白痴,简直叫人掏心掏肺的想好好宠爱上那幺一回。

又打了个呵欠,“好。”他挪动一下身子,忽然皱起了眉,“我坐到我的头发了。”眯眼低下头去看,差点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快手托住那颗沉重的脑袋,他无声叹了口气,正式确定这厮是醉死了。小心一手扶起他,“谁叫你没事干留那幺长。”抓住那束柔顺光滑的乌发往外拨,他微微颤动一下,他的发在手心里拢着,像他的人,乖顺听话。忍不住,侧脸来。

他靠着他结实的臂膀,头往后仰起,神情安详和平稳,精美的面孔还带着好看的红晕,安然合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那双精美的琥珀笑眼,嫣红的薄唇微张,吐出淡淡息,如兰。

黑眸加深,“喂?”他就这幺睡了?

一柄扇子坠落到地面,发出细微的响,就像一直被迫克制的紧绷理智碎裂时那小小的音。

微微张开的唇瓣被温柔却不失霸道的封住,吐纳的柔和气息被收入另一张口中,轻柔谨慎的厮磨,濡湿反复的缠绵。

初吻,他知道,所以他夺取得毫不犹豫,哪怕这般的卑鄙无耻。

初吻,他不知道,睡得一味的酣甜,只觉得唇上落了甘露,润的,叫他无意识的探出舌尖。

于是吻由浅及深,情,也悄然的深陷得更加无法自拔。

Acome

4.4.8/2:14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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