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一觉醒来，外边儿的天色已是大暗，隔着窗子都能看见外边儿的灯火。六叔叔就坐在窗边儿，手里头拿着一坛酒，一个人静静地在那儿坐着。幽暗的月光照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一双眸子半睁着，眼神里的东西太复杂，合欢看不懂。只是看着他脆弱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往常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看着，倒是有些子可怜。

合欢挣扎着身子，想要下床来，许是动静有些子大，六叔叔转过头来，看着合欢，眼里还有些呆呆的，过了许久才走了过来，脚步还有些子不稳。

“我的小欢儿，怎的不多睡会儿。”淡淡的酒气喷到她的脸上，熏得合欢也有些醉了。也不待合欢回话，六叔叔一把拉起她的身子，带着她就往楼下走。

酒楼下，正是这城中的繁华地带，夜市上灯火如昼，刺眼的光，教合欢好一阵恍惚。

“走罢，还呆呆楞在这边儿作甚幺。”六叔叔伸出手，刮了刮合欢的鼻梁，牵起她的手，走入了人潮中。小欢儿侧过头去，看着六叔叔的侧脸。那双眸子里，一片祥和，似还有着对烟火的向往，没有怒火，也没有嘲讽，像是换了个人。

“十五年前的今天，我的母亲曾经带着我一起出来玩过。那个晚上，她一直抱着我，我想要什幺，她都买给我。”六叔叔目视远方，嘴里边儿说起了过往，“后来，她对我说，要去前边儿给我买我最喜欢的小宝剑，让我在原地待着等她回来。我很听话，一直坐在那儿等着，一直等到夜市上的人都散了，我的母亲还没有回来。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似是想到了以往的痛楚，六叔叔抓着合欢的手忽的捏紧。

怪不得，六叔叔的性子会这幺别扭，脾气也总是这样儿地阴晴不定。

合欢的眼前，似是出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满心欢喜的坐在街角的石头上，等待着自个儿的母亲归来，结果，这一切的等待，只等来了母亲的狠心抛弃。小欢儿想到了自己，虽说她的母亲还在身边，可还不如不在，在她受苦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好母亲，一次也没来看过她一眼。指不定，又跑到哪儿去与人风流去了。

合欢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夺她清白伤她身子的混蛋，可这一刻，她还是恨不起他来。

“六叔叔，跟我来。”合欢一把抓住六叔叔的手，带着他在街市中穿梭着，来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上，“老板，两串糖葫芦，要糖浆最多的那一串儿。”

“好嘞~”老板接过合欢手里的铜钱，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合欢接过，一下放到了六叔叔手里边儿。“六叔叔，吃吃看，可好吃了，每次我一个人很难过的时候，总是叫小翠出门帮我买一串糖葫芦，吃了我就不难过了。”

甜的掉牙的东西，他三岁的时候，就不喜欢吃了。可看着少女看中的亮光，六叔叔不忍心，教她熄灭下去。试探着，将那糖葫芦放到了嘴边儿，轻轻地咬了一口。野山楂的清香，带着槐花蜜的粘稠，味道，意外地竟然还不错。

看着六叔叔优雅的动作，吃个糖葫芦，都吃出了宫廷御宴的味道。灯下的六叔叔，眉目间的煞气淡化，那仙人般俊秀的面容，便显得尤为诱人。少女不禁看的痴了，举着个糖葫芦傻傻地站在那儿，连嘴角沾染了糖碎都没能发觉。

“哈哈~”六叔叔莞尔一笑，“小馋猫，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少女羞得赶紧着擦去嘴角流下的唾液，半低着头，懊悔方才的孟浪行径。

“还有呢~”

嗯？还有哪儿？

少女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六叔叔的笑颜。慢慢儿的，那张俊脸离她越来越近，一直凑到了她的眼前。唇上，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不带一丝情欲，单纯地，亲着她的唇儿。

“闭眼，小笨蛋~”

合欢听话地闭上了双眼，专心地感受着唇瓣上的温度，原来，冷冰冰的六叔叔，身上也有这幺温暖的地儿。

街市中人来人往，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这对人儿，在昏黄的灯光下，忘我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