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岚推开房门,走入科学社的活动室。显然长期无人打理,灰尘满天飞的房间正中央,站着那个容貌姝丽的绝色少年。
“你来了,樱野桑。”
看到她,松本良之露出微笑。
比起初次见面时的情绪外露,如今他似乎更隐忍了。
“松本桑找我出来是有什幺事吗?”丁岚带上门,往前走了几步,与松本良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面对松本良之的时候,丁岚总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心虚。
说起来,她这次算是抢人姻缘,拆散官配的恶毒女配了。他虽然有些心机,但够不上罪大恶极,日本经济塌陷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他。
可她为了从根源上掐断火苗,令他失去命定的爱人。
“如今,也只有樱野桑还愿意和我来往了。”松本良之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丁岚默默地收起不必要的情感,直直地望入少年的眼里。
松本良之原本准备了许多话,打算徐徐图之,但与丁岚对视后,那些花言巧语统统卡在喉咙里,令他无法开口。沉默了下,他开门见山地对她说:
“樱野桑,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是关于最近的事吗?”
松本良之迟疑地点点头。“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麻烦樱野桑,但最近,他们越来越过分了。”少年紧握拳头,说:“前天午休的时候,我不小心把钱包落在教室里,回去的时候,我看到德川与蒲田往我的水壶里放了一些……东西。”
丁岚适时地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轻轻地“啊”了一声。
松本良之见到她的反应,眸光闪了闪。他表现出几分挣扎,艰涩地开口说:“虽然知道这或许会给樱野桑带来困扰,但除了拜托樱野桑,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樱野桑,能否恳求你……为我找一个机会,让我单独和赤司君谈一谈?”
只要有一次机会,他便能够挽回自己。连他都讶异自己几乎盲目的自信。
至于丁岚,她所想到的是:不愧是小受,就算剧情已经偏得几乎十万八千里,仍然想和小攻勾搭上。
但他太急躁了。是因为她的出现与干扰才令小说中善于攻心的人变得如此浮躁吗?
从见过松本良之本人后,丁岚一直在思考小说中赤司为什幺会和他走到一起。直到现在,丁岚才恍恍惚惚地觉得她摸到了什幺。关于小说中赤司为什幺会照拂,甚至喜欢上松本良之,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表面上,赤司受到造物主的极致偏心,堪称全面完美,而松本良之除了容貌乍看几乎与他没有可比处,二者看似天渊之别,实际上不然。
这二人,其实相似得惊人。
作为赤司家族的继承人,赤司是众人眼中的完美,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必须背负。但赤司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她护着他直至他的心性足够强大,在失去避风港后也没有被父亲苛刻的要求压垮。在他父亲的碾压下,赤司强迫性地为自己规划了清晰的目标,一步一步地踏在王者之路上。那些光环背后是常人所看不见的努力与辛酸,被赤司一一隐藏起来。
而这些被赤司隐藏起来的一面,几乎全面体现在松本良之的身上。松本良之因为尴尬的出身,以及自卑又骄傲的性格,无时无刻不想着往上爬。为了他的目的,松本良之可以做任何事,舍弃自我,根据情况要求戴上不同的面具。文字惑人,很多时候小说里只呈现出作者想让读者看到的那一面。起初她认为松本良之有几分血性的高傲,而他的确高傲不假,只是现实中他缺少了血性。连她都看出来了,那般慧眼如炬的赤司又怎幺会被迷惑?
他能看穿一切,自然也看到了松本良之伪装下的狼狈。
赤司在松本良之身上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影子。松本良之是一面镜子,反映出赤司不为人知的一面。当他照拂松本良之的时候,他真正照拂的是他内心的自己。
“樱野桑?”
丁岚定神。
照松本良之的性格,如果不是撞到南墙上,以至头破血流,他不会放弃一丝能够达成目的的机会。在小说世界里,主角可以说是天定姻缘,就算她已经和赤司在一起,她也不能保证主角光环会不会造成两人相互吸引。
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松本良之不是认为她喜欢他吗?丁岚微微擡头望向角落里的监控器,心中下了决心。
直到如今,她还是不太确定赤司对她的感情,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无论赤司对她是真有情,还是单纯的只是占有欲,当她在众人眼里顶着赤司女朋友的身份,他不会容许有人肖想她,染指她。赤司那样的性格,若有人触犯了他的威严,便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如今松本良之对她有那样的误会,就借此让赤司彻底厌恶松本良之,断掉这二人之间任何的可能性吧。
“我……不能帮你。”丁岚摇摇头,神情透出几分犹豫。期间她望向松本良之的目光复杂至极,欲言又止。
这样一个娇美的女孩,便是面对学院公认的帝王也能侃侃而谈,甚至赢得了那个人的认可;却在他的面前百般躇踌,露出为难。
她……果然是喜欢他的吧?松本良之心头一热,自信心再度膨胀。因为喜欢,才会在他和赤司之间为难,并且向他投以如此复杂的目光。
他估摸,樱野玲子之所以会成为赤司的女朋友,怕是两人的家庭有牵挂。虽然他是一个私生子,但他对上流社会的婚姻配对方法并不陌生。豪门结合,多是为了利益。要不然,就是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
丁岚看在眼里,心中叹道:松本良之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一个女生被赤司公开承认为他的女朋友,还会喜欢他呢?更何况她平常在人前扮演的角色可没有她现在这般优柔寡断。
松本良之按下激动,往前走了一步,低声温柔地说道:“我知道樱野桑很为难,但……你也不忍心看我如此,对吧?”
虽然是她在刻意引诱,但松本良之如此赤裸裸地利用一个貌似喜欢他的人实在让人瞧不起。
丁岚压下心中的不快,面上仍然是带着点女生在心仪之人面前才会显露的脆弱,道:“我……当然……”
如今,她演起戏来越来越收放自如了。
松本良之想要握住她的手,但这时候,丁岚背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那红发少年俊美的脸上不带一分情感,平静至极;自开学以来,学院帝王标志性的异色眼睛首次落在松本良之的身上。
而这时候,松本良之却情愿他渴望已久的人不是看着他。因为那双眼睛……他打了个冷颤,背后直冒冷汗。
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谈完了?”
虽然赤司在看着他,但松本良之知道,赤司问的不是他。
顶着赤司比往常还要压抑的气场,松本良之转而看向同样僵硬的少女。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着,神情……不像惊恐,但也差不远了。
他也不等她的答复,自顾自地说:
“既然完了,就和我走吧。至于你。”赤司停顿了下,对松本良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慢悠悠地说:“放心。你求玲子的事,我会成全你的。”
松本良之听得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错了,而且,他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赤司不再理会已经明显石化,陷入极端恐慌的少年。
过了今天,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洛山高校了。
他转头,往前踏一步,把少女温柔地揽进怀里,架着她,轻声说道:“走,我送你回家。”
轻柔至极的语气,也不能遮掩即将来临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