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卧房,机器运作的帮浦声响沉重地运转,心电图上绘出稳定波长。
「行风,你回沪京去吧。纽约这里有整个医疗团队在,你不必担心。至少,取得高中学历再回来。」江父凝眸望着独子江行风哑声说道。
江行风双眸澄澈如一溪清云川,淡然无波,似乎可以看透他却徒劳无功。
看到江行风不说话,不置可否的样子,江父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需要这张文凭。凭借江家的事业版图,江行风无需在外求职,只需准备接班继承家业就好。但江行风淡薄人世像缕幽魂,一点人味都没有却让他很担心他还没从几年前丧母的伤痛走出来。也因此希望江行风回到沪京与同年龄的高中生一起求学,结交一些朋友,让他有更多的表情,生活也不会这幺单调乏味。
三个星期以后,一架由纽约纽瓦克机场起飞的私人飞机抵达沪京国际机场。江行风还是按照父亲的要求回到沪京。
沪京初春的阳光炙盛,有着纽约没有的温暖,却也刺眼,江行风步下专机,微瞇了双眼。来接机的管家立即贴心地递上一副GIORGIO ARMANI墨镜。
江行风推开墨镜,淡淡地说:「不,这样很好。」他不喜欢隔着一副眼镜看世界,即便世界对他来说毫无有趣之处,他也想用自己的双眼好好地看着世界真假虚实。
「是,少爷。」管家赶紧跟上他的脚步,为他打开车门,说道:「府邸已设宴,为少爷洗尘。公司里的副总们都到了。」
江行风不置可否地耸肩,沉默地登上了一台黑色积架房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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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下课钟一打响,走廊上两侧教室的门扉大开,学生们鱼贯而出,嬉笑怒骂,在走廊上奔跑的也不在少数。
沪京自古因清云川流淌而过,土地肥沃,又无太大天灾人祸,国内外贸易往来频繁,成为全楚国金融重镇,也是全楚最富有的城市。楚国前百分之一的有钱人、财团总部都驻于沪京。
这些财团家眷生活所需都由沪京卫星城市供给,周遭卫星城市全都是制造业,然而金融这行业炒作股票、期货、外汇等金融商品,自然也有赚有赔,楼起楼塌,这些人来来去去,反应最为清楚的便是这些有钱人就读的沪京私立高中。
回到沪京,在这所私立高中就学已一年时间,江行风依旧淡漠如昔,独来独往。人群逐渐散去,江行风与众人擦身而过,反方向往顶楼走去。
他一推开逃生门,风压便往楼梯内灌,吹得他擡手瞇眼遮去往脸上扑来的落叶。但往昔安静的天台斤天热闹的很。踏出天台第一步他便皱起眉,听见天台另一端传来男女暧昧的响动。
「嗯……学长……好像有人来了……」女孩身着白色上衣系着水蓝色丝带,衣襟已被扯开,石板砖上还留有几颗被扯落的钮扣。她的手肘抵在石墙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
「那又如何?管谁来都一样!」男人擡眸正好与江行风眼神相触。但他并不害怕,挑衅似地弯身捉住女孩的软臀。
女孩也瞧见江行风那双冷眸。她着急地想站起身,却被男人整个压在墙上。
「少装了!」男人瞪了江行风一眼,不屑地对女孩喝道:「怎幺?不是说好了一起玩,要我肏翻你,还装什幺清高!」
江行风面色不变,似是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往天台另一侧走去。
不一会儿男人咒骂几句,直到释放欲望后,抽身而出,扯掉保险套往水塔上一扔,才满足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西装裤,拉上拉链后,不顾女孩衣衫不整、昏昏沉沉,独自踏着轻快的脚步下楼。
江行风在另一头耳闻一切,却毫无反应。
他趴在栏杆上远眺流过沪京的清云川滚滚,在夕阳下映成蜿蜒的金灿纱带,纯白的制服在夕阳下沾上了金粉,墨发在风中飞扬着,俊秀的面容随着夕阳由金转为橘红,继而染上暗紫色,消失在地平线后,才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肘,徐徐往楼梯口走去。
途经昏迷的女孩身侧,江行风挑眉望着地面上散落几个空荡荡的银色铝铂胶囊包装。他顿住脚步,脚尖轻轻踢了踢女孩小腿,冷淡喝道:「起来。」
然而女孩并没有响应。
盯着女孩呼吸紊乱,胸口不规则起伏,江行风眉头拧紧,由西装裤右侧口袋掏出手机,拨了119,再拨了通电话给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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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教室内人声鼎沸,议论纷纷,都是在谈论最新的八卦。
「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美术教室有四脚兽耶!」
「拜托,那是几百年前的老梗啊,最近爆红的是一种比FM2还可怕的春药。被下药的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来者不拒,谁都能上。」
「那是禁药吧!」
「你管这幺多干嘛?道德魔人吗?阿州,哪里能弄到?」
「我是听说黄元有门路拿到那种药。」
「难怪最近他春风得意,吃了不少学妹。」
「上次在天台被发现的女孩子听说就是被下药,不知道被玩了几次!」
「拜托,干嘛用药,老子我靠我帅气外表就能征服女人啦!」
「呵呵,哥,你要不要照镜子?」
「就算哥没颜值,家里有的是钱,还怕买不到?再不济夜店里随便亮个车钥匙也会有一堆女人贴上装作尸体让我捡好吗?」
「有些极品的女人可是买不到、捡不着的啊!」
「说谁啊?每个人都有价码,哪有吃不到的道理?」
「秦行歌就是钱也买不到的女人啊!」
「谁啊?」
「啊?你居然不知道?前阵子的转学生啊!她是秦月集团的千金。以前她家是做纺织起家,后来转做寿险,这几年自家股票都上市了,拿着资金转投资成立控股公司在股票和期货市场海捞一票。」
「咦?这样不是和江魏纺织一样的路子,不知道江行风认不认识她?」
「你去问他啊!叫他牵线介绍一下啊!」
「你脑袋有病啊?谁想问啊,没看到他那张死人脸吗?谁想热脸贴冷屁股?」
众人谈论的死人脸江行风正趴在桌面上酣睡。
睡着的他要比清醒的他来的容易亲近。清醒时他那双眼睛像上好水晶通透,但睥睨之间跟个阎王没两样,谁想直视他的双眼。更别说他整个人清冷的像块冰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人缘也就好不起来。
但江行风不在乎。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从小便接受父亲刻意栽培,重金聘雇知名大学教授担任家教,十六岁完成大学学程,十七岁更由父亲自教导企业管理帝王学,早已自学完成研究所学业。这些高中课程对他来说无趣至极,来学校不过是睡觉、放空、放松身心的行程罢了。他与时下年轻人的生活不同,没有交集,也没有话题。就算想交朋友也很难聊天,来这里读书没打算交朋友,拿到高中学历就好,更不打算与任何人保持联络。
他的正职是父亲的职务代理人。江父亲病重,已由他代为批阅公文两年了,昨夜更是熬到凌晨三点才回到家里休息。要不是因为父亲坚持回到校园学学怎幺经营人际关系,了解人情世故,他早就休学,直接至企业总部接下父亲的担子了。
教室里的学生已走了大半,江行风才睡眼惺忪地擡头起身,背起空无一物的书包,往教室外走去。别人怎样谈论他,他都充耳不闻。反正他们说的是事实,没什幺好反驳。就算说的不是事实,那又如何?他还是他自己,谤誉由人,他依然走得从容自在。
父亲总说这一生要找到一个值得相守的人才不枉此生,但他却想对父亲说,若真的要说相守一生,父亲也有过这样的承诺啊。
只是人生道路如此漫长,任谁都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人会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而离开。就如早逝的母亲与姐姐一样,谁能留得住谁?父亲爱得深,现在还不是只剩下他在身边?
不如拥有自己就好,内心不受牵制,没有煎熬,自由自在。
想去哪就去哪,不是很好吗?
江行风他的唇角微弯想着今晚要追另一出有关破案的美剧,脚步越发轻松。
正当他即将走出校门前,一个活泼的声音响起。
「喂,秦行歌,要不要和我们去逛街?」
江行风闻言回了头。
三名少女在他身后不远处,而那个名唤秦行歌的少女,曾对他说过……
『江行风,我长大后要嫁给你!』
她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