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乡下祖宅已荒废多年,大太太这时说要修建,还指名让您过去监管,倒不知她是何用意?”
如此行径,或许是能混绕部分视听,让一些不摸不清门路人以为她这是在对穆卿委以重任。
可在如周妈妈这样见惯内宅诸事的老婆子看来,在这当口借故支开穆卿,分明是另有打算。
“妈妈多心了,二嫂陪二哥镇守衢州分行,三嫂有孕在身,大嫂需留在府里帮大伯母主持中馈。”
“四个媳妇,唯独我有空闲,大伯母也是没办法才只好委托我代管修缮事宜。”穆卿耐心解释道。
周妈妈见穆卿听了她的话,却还是心无所恃,随遇而安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摇头。
有些事,她这做奴才的说得太多,未免有挑拨生事之嫌,还是走一步算一步,且看看罢。
又过了一会儿,已经开始收敛行装的周妈妈忽地想起一事,忙道:
“奶奶,后日就要启程了。四爷那儿,于情于理,您都该过去向他道声别啊。”
“恩,紫衣已经给方平递过话了,我稍后就去。”穆卿语调平和地回道。
“妈妈,吾犹记得,老太君在世时,曾特意为方二老爷求了一块观音玉牌,可是?”
“可不幺,一直在那匣子里放着呢!”
“瞧我这记性,上回见到二爷就该记着交给他的,还是奶奶您细心啊!”
“要不,老奴这就找出来,亲自给他送去?如此咱们临走前,也算圆了老太君的想念。”
“去吧。”
说完,周妈妈便唤了暖心、暖阳来完成她手上的事,自己去了老太君那屋。
*
“方平?”穆卿对一守在方知酌书房门前的小厮问道。
那人弯腰叉手道:“正是小人,奶奶进去罢,四爷在等您。”说着,他为穆卿推开门。
穆卿点头,客气道:“有劳。”
方平侧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心想:
这葛氏倒真与以往不同了,过去遇上如他这般低贱的奴才时,哪一次不是趾高气昂,肆意辱骂的,都不曾有过好脸色对他们,更不要说这些场面话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性情大变至此!若早这样,四爷也未必会待她形同陌路。
正想着,穆卿已被他带到方知酌案前。
“四爷,四奶奶来了。”方平道。
“你出去。”方知酌放下手中书卷,对方平说道。
四目相对,默不作声,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
方平把耳朵贴在门上等许久,才隐约听见穆卿温声温气地说:
“我后日就走了,麻烦你,在这签个字。”
说完,穆卿从怀里掏出两份工整的文书铺在方知酌案上,全然一副在现世面对上级领导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呈递合同文件让他签署一样。
方知酌疑惑看她一眼后,垂眸看向那一笔娟秀的文字:
凡夫妻相对,当二体一心,共守家室和睦,纵不得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之美,也应有相敬如宾之德。
然与君结缘五载,三年有怨,两年有隙,夫妇失和已成定局,想是前世含怨亦不过如此。
夫妻缘业不遂,盖因吾德行有失所至,唯恐他日反目生怨,附增嫉恶,特具名此书自请求去,并以此告及诸亲。
伏愿今后能与郎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泰始,三十一年,暑安,葛氏阿沁即请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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