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纯真自然、清丽脱俗来赞美聂晴,相信是没有人会反对的。
经过了十二年的光景,当年只有四岁拥有胖嘟小脸的女娃,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十六岁的她裙下之臣无数,对身为未婚夫的宣俊浠来说,这的确是件值得让他光荣和骄傲的事。
因为一个独占的想法,他从别人手上抢去了未婚夫的头衔;这段孩提时代因醋意而促成的姻缘虽然有点儿戏,可他却没有后悔过。
虽然这些年来他亦曾不断质问自己,是否真的要实践承诺把聂晴娶回家当老婆。但她那十全十美的性格,却无法再令人存疑这件事的错对。如果这样完美的女孩他还能伸手拒绝,他不就是全世界最折堕的男人吗?
可话虽如此,每当他想到毕业后就要与她步进教堂,他都会感到胆怯。或许是因为他从未认真恋爱过,才会这么介意这种婚姻关系吧。
「俊浠!」走近发呆的人面前,徐渝刚把头探到他视线所在的方向:「已经放学了,你还在看什么?」
「没什么。」话是这样说,但他的脸并没有回转教室内。
发现没什么好看,徐渝刚拿起书包巡视课室一周:「有没有看到正涛那家伙?才刚放学就不见人影,跑到哪儿去了?」
听进他的话后,宣俊浠才缓缓往教室里看:「他刚刚不是还在这的吗?」
「难道他又跑到丽姐那里?」不是疑问,徐渝刚的话是肯定蒋正涛的所在地。
「很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有很严重的恋姊情结。」
「你们在说什么?」站在二人背后,蒋正涛不满地拍打他们的头。
抚着自个儿的后脑,宣俊浠盯着那毫不留力的人喊:「很痛耶!你干么打人?」
「谁叫你要在人家背后说坏话?」
「我哪有说你的坏话?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甘示弱,宣俊浠不介意再顶撞这个暴力男。
「实话?」早已习惯被顶撞的人没有回话,反而放下背包悠然地坐到书桌上说:「你说实话那我也要说,刚才我在阿姐那边看到晴儿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又是谁把人家给忘了?」
「糟!」突兀地站起来咒骂,宣俊浠拿起背包火速往课室门口奔离。怪不得他会坐在这里待着,原来是与聂晴有约。
「俊浠!你忘了这个!」
把桌上的公文袋拿起,徐渝刚望着早已人去留空的门口:「跑得真快。」
抢去他手上的公文袋,蒋正涛自顾自地打开来看,毫无意识里头装的到底是不是什么重要文件:「这是什么?」
「是研究院的取录通知。」徐渝刚答。
「取录?他不在香港念大学吗?」对于这个消息,蒋正涛显得特别惊讶。
「他好像还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吧。」
「当然没有了。」把公文袋交回给他,蒋正涛担忧地问:「他要念研究院,那晴儿知道这件事吗?奇叔应该不会轻易让他去吧。」
耸耸肩,徐渝刚望向校门方向道:「好几年前他已经想到那边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要是我也能像他这么聪明,也想到外国去闯闯!」
「你舍得离开丽姐吗?」吐他的嘈,徐渝刚不怕给暴力男再打一次。
瞇起双眼,蒋正涛盯住他的笑脸说:「你是不是想试试我封嘴的厉害?」
「好了,我不亏你就是了。」看看手表的时间,徐渝刚拿起背包拍了拍他说:「我走了,渝民和飞扬的课外活动快完了。」
「嗯。」挥着手,蒋正涛点点头说再见。
然后在徐渝刚离开视线之后,把目光从教室移到窗外,苦叹着自己不济的恋爱运。
☆ ☆ ☆
呆站在学校大门前,聂晴已经忘了自己等了多久。
课堂完结后便跑到校门前等着,本以为他不会再忘记跟自己的约定,但看着离开的人潮越来越疏落,她知道自己又再一次被骗了。
在女生的眼中宣俊浠是个充满魅力的王子。他不但拥有俊美的外表,更有一身运动得来的高大体魄,加上他的家族背景,成为白马王子也是当之无愧的事。所以对这位男朋友,聂晴从来没有埋怨过。
虽然他的『遗忘症』常常发作,但亦因为他,就算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也从来没有人敢来招惹过她。他们能走在一起是因为孩童时代的意外牵引,所以聂晴清楚这么完美的人并不会永远属于她。
「晴儿?妳怎么又一个人站在这里?」
一道厚实的嗓音打破了聂晴的沉思,擡起尖细的脸,望着身旁的人傻笑起来:「真。」
环视了四周一眼,凌真简直要气疯了。
那个混蛋竟然又没有出现,他已经警告不下数十次了,为何他仍能继续让聂晴呆等?
「他呢?别跟我说又把妳忘了?」
「没有喔!」慌忙地摇头,聂晴举起手表指着时间说:「还没到约定时间而已。」
质疑她话中的真实性,凌真挑着眉满脸疑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勉强挤出笑容,聂晴期望以笑掩过她笨拙的谎言。
妳当然有!
凌真很想这样回过去,但她既然要掩护那人,他又怎会当面拆穿她。
装作相信她的话,凌真叹着气轻抚她的小脸道:「没有就好,要是那家伙又让妳等他,我绝对不会轻饶!」
深明这是他对自己的宠惜,聂晴随即以微笑回应。
她是独女,加上父亲也是独子的关系,总是觉得身边的亲友十分疏少。除了最亲的父母以外,她的亲人就只有采姨、小舅和真三人。
凌真是小舅唯一的儿子,亦是她唯一有血亲关系的表哥。当然他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表妹,所以他对自己的过份关心,常常会令她觉得不知所措。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凌真对她的宠溺可说是比父母还要严重。
她仍然记得小时候与他的承诺,但自十二年前凌采下嫁宣奇之后,她便突如其来多了一个没有血亲关系的表哥,更从真表哥的新娘一夕间变成了俊浠表哥的新娘。
当初凌真知道这个消息时,曾坚决反对他们交往;或许是他的惠眼早已洞悉宣俊浠对自己并不上心,所以对这件事他是气得咬牙切齿。
「晴!」赶紧跑到聂晴身边,宣俊浠似是宣战般迅速牵起她垂在身旁的手道:「对不起,妳等好久了吗?」
擡头望向大手的主人,聂晴朝他灿烂一笑:「我刚到而已。」
抿住嘴,凌真将两人恩爱的表现尽收眼帘。
虽然知道这是宣俊浠一向对他宣示主权的技俩,但他仍是不禁会妒忌起来。而且聂晴的未婚夫本来就是他,要不是因为采姨对她儿子的偏私,现在与聂晴牵着手的人就会是他。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去吃东西?」意识到凌真的妒意,宣俊浠拉起聂晴的手靠在唇边语带挑衅的道:「手有点冷呢!下次直接回家等我就好了。」
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住,聂晴无言地望着他。
凌真虽然气得脸红耳赤,但仍维持着他的形象说:「我先回家了,我们保持联络。」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
大获全胜的人得意地大笑起来,原是牵着的手也跟着他迈开的步伐而松开。虽然这是宣俊浠对聂晴少有的在乎,但在他松手的时候,她却感到有被戏弄的感觉。
这就是他的一贯本色,想拥有却不曾在乎。
☆ ☆ ☆
「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你喜欢的女生,你会不会为了她而抛弃我?」在二人走到住家楼下之后,聂晴突然这样问。
这问题一直缠绕着她,但每次都找不到机会问,要是这次能让她得到一个答案,或许她就不会因为他的模棱两可而觉得痛苦。
回望着背后的人,宣俊浠发现她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张成熟女人的脸。是他的影响,还是不经不觉间他的娃娃已经长大成人了?
「妳希望我怎样回答?」
「你要怎样回答都可以,只要是真心话就可以。」这是她的真心话,只要是他的意思她就会相信。
摇了摇头,宣俊浠叹着气走到她面前:「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将来的事有太多未知之数,我现在回答妳会,或许到时候我可能是不会呢?想那么多对自己会好吗?还不如用功一点念书。」
「你又想一笑置之吗?」
「我没有啊。」向她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宣俊浠对满脸愁容的她发表一个建议:「这样吧,如果这个期中考妳能全科及格,我就带妳到赤柱走走。」
「真的吗?」
难掩兴奋的心情,聂晴像个孩童一样不停拉住他的手摇着:「你说出来了就不能赖皮啰!」
好久没看到她这样的脸了,要是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学期完结后便会留学,她还能挂着这样的笑容在脸上吗?
他不舍,但不得不舍。
她还年轻,想法可能简单直接。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完全不需理会后果而行事。当然她一天还是小孩的话确是能保持这样的想法,但终有一天她会长大,到时候所接触的一切都会不同。
宣俊浠是有点私心,害怕聂晴对自己的恋缠只会存在一小段时间,然后慢慢在她的成长过程里逐步离开他的掌控。
他不希望看到这天的来临,所以他选择离开。
承诺地点头,希望在他离开香港之前,尽能力给她留下一点开心的回忆。免得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成为她记挂的人。
☆ ☆ ☆
把聂晴送回家后,宣俊浠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中。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前脚才踏进家门,一张迎面而来的俊脸搞得他不禁摇起头来。
累意仍在侵蚀他的肌肉,随手将大门关上,难拔的小腿艰辛地走到坐在沙发上洋洋得意喝着红茶的暴力男面前:「你怎么会在这儿?」
得意的笑脸掩饰着他的来意,挥动手上的文件,蒋正涛试图把他的焦点移到另一边去:「这个你忘记了。」
发现一份熟悉的文件被他扣在手里,疲累感赫然从体内不断剧增。像是打架惨败似的,宣俊浠倒爬在沙发的椅背上连声苦喊着:「我的蒋大少爷,求求你别再增加我的疲累了。」
「我哪有?」
「没有吗?」整个人瘫软在米白色的沙发上,然后眼明手快把属于他的文件抢回:「你这样把文件拿过来,要是刚好我妈在的话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这份文件的隐私性,但蒋正涛随即表明他的来意:「是你把这份文件遗留在学校,我好心帮你拿来你还敢骂我!」
你从来没这么好心过。
宣俊浠多想这样回他,但深明这始终是他一番好意,所以亦没有反驳。
「好,谢谢你这总行了吧。」目光瞅住手上的文件,脑海又再沉没在自行制造的迷网中。
看着这份不久前曾令他开心不已的文件,宣俊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父母交代始末。他虽然是下定决心到海外留学,才暪着众人报考当地的研究院,但要亲口向父母道出事实,却是如此难以启齿。
对于十多年的童年玩伴,蒋正涛对他绝对是百分百的支持;虽然他始终未明了何解要在这时间放下一切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但他却可以肯定这事必然是经过了周详的考虑。
「对了……」
咔唰!
钥匙扭动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同时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直到管事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紧张的脸色才慢慢从他们脸上退去:「良嫂。」
听到两道醉人的男音,良嫂赶紧关上大门拿着晚餐走到俩人面前:「少爷、涛少爷,你们放学回来了。」
为了给宣俊浠充足的时间去调整心情,蒋正涛尽显他的耍帅功夫把良嫂的视线全吸引过去:「良嫂,妳又变美了耶。」
「涛少爷,你真是懂说话哦!」被哄得脸颊发热,良嫂禁不住掩着半边脸呵呵地笑。
稍为将忧虑的表情收起,宣俊浠一脸微笑地说:「是真的啊。」
虽然他的脸上挂着出色的笑容,话语中也听到宠溺的甜言蜜语;但对从小便照顾他起居饮食的人来说,那种硬要隐藏心事的态度早就被她看穿了。
只是碍于蒋正涛在场,她并不打算当场拆穿他。
自觉是时候离开,轻拍着好友的臂膀,蒋正涛从眼神流露出支持的讯息:「我先走了,明晚的约会别迟到哦!」
「嗯。」
视线重回良嫂身上,那道强烈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有心事吗?」不转弯末角,良嫂直截了当地问。
有点被吓倒,宣俊浠叹息着垂下脸:「我有那么容易给妳看穿吗?」
微笑着左右摇头,良嫂伸手轻抚他俊朗的脸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心底有事难道还能暪得过我吗?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
良嫂的话让宣俊浠忆起小时候与她在花园闲聊的情景。或许真如她所说的一样,越了解他的人就越能看穿他。反正瞒不过她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她流露出的忧心眼神着实令他不忍继续要老人家为他操心。
把手中的文件递上,宣俊浠平静地报告:「美国研究院已经取录我的入学申请,预科学期完结之后我便会正式到那边入学。」
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良嫂年老的脸上出现了两道皱痕。
乍听到他要留学一事确是让她很惊讶,在她眼里的宣俊浠年纪还很小,如果这事连她都没法接受,那老爷和夫人又怎会接受得了:「这件事老爷和夫人都知道了吗?」
她不得不问,这是身为管事的工作范畴。
「这事我还没向爸爸报告,所以妳绝对要替我保密!」逼不得已地恳求,要是他留学的事给凌采知道,她是绝不会放他去。
因此他有打算用声东击西之法,先到了美国才致电回来解释。但面对自己的父亲,宣俊浠却不敢就这样不辞而别。
「怎么可以不跟他们报告呢?夫人是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到美国的!」
「我就是知道会这样才不让他们知道啊!」
良嫂十分了解他左右为难的心情,虽然留学一直是他的梦想,但老爷和夫人待她如母亲般好,她又怎忍心一起暪骗着他们呢?
垂着脸,良嫂心情忽然凝重起来:「你要我封口,不就是要我背叛老爷和夫人吗?」
「我知道这样是难为了妳,但请妳相信我,我一定会亲口跟他们坦白,绝对不会让妳难做的。」
整颗心都因为他的脸而软化,终究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与她的关系就像母子一样,难道儿子喜欢的事做母亲的会碍着他去做吗?
更何况他是她的主人,这就更是不能违抗了。
「好吧,我先答应你,可是你得找个机会把整件事诚实地告知老爷和夫人。尤其是表小姐,你绝对不能暪着她,因为这事她是最有权利知道的!」
「谢谢妳,我一定会找机会跟他们说的。」
除了这件事外,另一件令他烦心的就是良嫂所说的事。
他虽然已经决定要如何跟聂晴交代离开的事,但每次看到她天真的脸,本是要说的话却全被良心拉回肚里去。
想说也说不出口。
「好了,我有点累想睡一下,晚饭的时候再叫我吧。」放开良嫂的手,宣俊浠皱着眉说。
「好。」明白他的心情,良嫂善解人意地道:「那我晚饭时再叫你。」
以行动感谢她的明白事理,宣俊浠轻拥她后便转身回到二楼的寝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