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了。
林扬未曾返家。
贺时莲晚上和他通电话的时候,男人口吻温柔,语带安抚。“时莲,这案子真的很重要,再给我点时间。”
贺时莲坐在沙发上,将手机夹在脖颈,懒懒的把玩着自己微卷的长发,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继续。“我已经跟老板讲好了,只要这案子谈妥了,我就可以休假,到时候带妳到瑞士玩儿去,嗯?”
似乎是察觉到妻子的心不在焉,男人的语气放的更软了。“时莲,我的宝贝,乖乖在家里等我回去好吗?”
好吗?
贺时莲很想回答好,可发现那个好字,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她很想直接挂断电话。
真的,很想很想。
那头的男人却兀自絮絮叨叨,直到墙上时钟的长针准时的指向十点的位置,男人如掐好了时间似的,说出了最近每通电话两人间标准的结束语。
“好了,妳别等我了,早点睡,如果觉得冷记得开暖气,别凉着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不得不说,林扬的声音,当真是天赐的礼物。
似年份悠久的上好葡萄酒般温润醇厚,音调亦如低音提琴的乐声一般悦耳动听,微微卷舌的习惯让字句间显得不是那么清楚,却是抑扬顿挫自有自的节奏,听在耳里,说不出的享受。
比起他那张勉强称的上中上之姿的皮相,真正吸引到贺时莲的,莫过于这一听便让人忘不了的音质了。
想当年,追求贺时莲的男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其中不乏家世背景优渥,身高长相出众,能力才学顶尖的各色英雄人物,可为何贺时莲最后会跌破众人眼镜,挑了个各方面都挺好,但各方面都没有到最好的林扬呢?
没有人知道原因。
包括贺时莲最要好的闺蜜,还有最亲近的家人。
只有贺时莲自己知道。
林扬能抱得美人归,多亏了那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
从他开口的那一瞬间,贺时莲的耳朵,再也听不进其他男人的声音。
可惜,后来事实向贺时莲证明了,不光不能以貌取人,以声取人,也是很危险的。
贺时莲在结婚后的第六年,终于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她拾起座位旁的手机,解锁后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在一个小时前收到的一封讯息。
讯息上面只有四个字和一张配图。
四个字是“他是我的”。
配图是一张男人的侧颜。
她与那男人朝夕相对了八年,同床共枕了六年。
贺时莲忍住将手机扔到垃圾桶里的冲动,再次擡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或许已经有人幸福地进入了梦乡,可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精彩的夜生活才正要拉开序幕而已。
而对贺时莲而言,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这是第几个被放鸽子的夜晚?
贺时莲不愿去想,可桌历上那醒目刺眼的红色圆圈圈起来的数字,却是残忍的刺痛了眼帘。
结婚六周年纪念。
六年前的今天,她和林扬踏入礼堂。
她真想问问林扬,是否还记得当初在众多宾客面前对她许下的承诺和誓言?
贺时莲并不天真的以为这世界上真有什么恒久不变的感情,可她没想到的是,幸福破碎的太快,太突然,还是以一种如此令人难堪的方式被揭穿。
想到这里,她倏然起身,走向卫浴间旁的直立式挂镜前。
镜中的女人,是她,却又不像她。
素净的容颜苍白、憔悴,瘦高的身材不复年少时候的娇嫩,可曼妙有致的曲线,秾纤合度的比例,已经足以让女人妒忌,男人侧目。
可这份美丽却在都在不知不觉间,淹没在岁月的流沙里,被同样款式,宽大且单调的棉质长洋装所遮掩。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贺时莲拧眉,不解。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或许根本不值爱的男人,将自己做贱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呢?
念头一起,蛰伏与体内的欲望和不甘,便如初春的嫩芽,破土而出。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松开的眉眼间,带着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坚定。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云霄。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交错闪烁,给偌大的空间制造出了几分迷离奇幻的效果,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间,却在音乐声消失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同时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被四根巨大石柱所围绕起来的空间。
帷幕自四角被缓缓拉起,场地四周的灯光暗下的瞬间,有一束淡黄色的金光自挑高的天花板顶端打下,将坐在石柱正中央一架黑色演奏型钢琴前的年轻男人给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贺时莲坐在一个观赏角度极佳的位置。
旁边的女人,也是她大学时候的室友,婚后少数还有在继续联络的闺蜜林雅姿。
林雅姿双眼放光,声音兴奋非常。“时莲,妳运气当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梁的表演!”
运气好?
已经喝的有点微醉的贺时莲听到这三个字,忍不住想笑。
她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酒杯,在林雅姿不断的示意下,终于是擡起了头,将目光转向和大家一致的方向。
恰好,此时帷幕已经完全拉起,男人的身影和容颜,也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