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辞青沐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籍,敲门声轻轻响起,“二哥,我能进来吗。”
辞青沐皱了皱眉,他们兄弟二人何时如此生分了。
“小刃,进来吧。”他给辞青刃开门。
辞青刃手上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笑着递给辞青沐说:“今日在街上看见了小时候二哥爱吃的金丝蜜枣糕,就给你买回来了,二哥如今还喜欢吃吗?”
辞青沐有些受宠若惊,接过纸包也不作矜持,打开捏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很甜,那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可是眼眶里为什幺涩涩的……?
“很好吃,”辞青沐冲着辞青刃笑着说,“味道还是一样的。”
辞青沐脸上有个小小的梨涡,平日里礼节性的微笑是看不出来的,可是现下可能真的高兴,眉眼里的愉悦显而易见,颊上的梨涡也现了踪迹,平添了几分孩子气。
辞青刃突然伸手在他的梨涡上戳了戳,流氓般对他吹出一口气,“叫声刃哥哥,刃哥哥下回还给你买。”
辞青沐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小刃!”
辞青沐不是正室所出,他的母亲薛梦是个性格极坚强的女子,对孩子的要求甚是严厉,从小就没什幺零花钱。那时辞青沐才九岁,瘦瘦小小的和六岁的辞青刃差不多高,也看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路边有人沿街叫卖糕点,香味飘散不去。小小的辞青沐眼巴巴的蹲在旁边看了许久,正要依依不舍的往回走,辞青刃出现了。
六岁的辞青刃已经深知手中有钱,心中不慌的道理。趾高气扬的走到辞青沐面前,扯了扯他肉嘟嘟的白嫩脸蛋,得意的说:“叫声刃哥哥听,我就给你买。”
彼时小青沐还是个馋嘴的小豆丁,后来辞二公子的清高风骨还没显现出来,他看了看坏笑的辞青刃,又望了望走远的商贩,悄悄咽了咽口水,捏着衣角小声的叫到:“刃哥哥……”
得逞了的辞青刃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直到有一天被辞无惧撞见这小兔崽子是怎幺欺负他老实巴交蠢萌蠢萌的二儿子,把辞青刃拎起来暴揍了一顿,辞青刃才老老实实的叫辞青沐二哥。
辞青刃玩笑过后又恢复了正经,“二哥想吃什幺就告诉我,不用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辞青沐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他总因为背不完文章被母亲罚跪祠堂,一天只许吃一顿饭。辞青刃一天到头从厨房里偷来各种好吃的,茶食刀切、合意饼、蜜饯青梅、八宝鸭……直到薛梦不小心撞见儿子吃的比平日里还要丰盛,这惩罚就改为打手板了。
同龄的权贵子弟在总角的年纪多少有些张扬跋扈,不太看得上乖巧安静的辞青沐,觉得他长相精致像个小姑娘,几个臭小子把他堵在墙角捏他的脸,还想脱他裤子看看他是不是女的。
辞青刃一出现就看见自家二哥被人扭着脸蛋眼泪汪汪,捂着裤子抵抗着一群“小流氓”,像个被恶霸调戏欺负的良家妇女,顿时怒火中烧,像个小豹子一样冲上去把愣是把几个比他大上许多的臭小子揍得人仰马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辞青沐道歉才肯罢休。
辞小少爷一战成名。
从此在成为京中一霸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许多多,辞青沐大半的人生都被辞青刃占得满满的。
他喜欢辞青刃。
可是他不能。
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成型……
辞青刃还是有几个玩的好的小伙伴的,比如前边出卖自己亲爹的刘尚书家的独子刘子遥。
这天几个人商量着去哪儿喝酒,刘子遥提议道:“南袖馆新来了个善琴的妙人,兄弟几个陪我看上一看?”刘子遥不靠谱也爱闹,辞青刃去扒他爹屋顶瓦片的时候他还在一边偷看他爹小妾呢,可他倒是个真正爱琴的人,是京中几个以琴闻名的茶楼的常客。
皇城里的公子哥们玩得开,哪怕不好男风偶尔也会去小倌馆里坐坐,几人欣然答应,辞青刃只想找个地方喝酒,也不在意去哪儿,几人便朝着京中最出名的男风馆去了。
果然有美人坐在二楼的纱帘后弹琴,琴声悠扬婉转,的确动听,可是却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意味。几人上了二楼,挑了个靠近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酒菜就上来了,还有几个伺候的小倌靠着几人坐下。大抵因为不是第一次来,鸨公也熟知几人的喜好,倚着辞青刃的少年清秀可人,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脂粉味。
二楼是听曲儿的地方,没设任何隔断,此刻也有不少官宦子弟坐在台边,相顾只是轻一点头,倒也没有在这种地方寒暄的意思。
若隐若现的纱帘下,清瘦的身影坐的笔直,姿态优雅,看在一群禽兽眼里就只剩了撩人,面未曾一见,身姿雅然已是不凡。有人招呼来鸨公,“夏妈妈,这美人可是个清倌?”好歹是权贵出身,强迫人家卖身这种不耻的事情还是被大家嗤之以鼻。
鸨公笑得灿烂,故作神秘的说道:“过了今晚可就不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问:“谁有如此艳福?”
鸨公环顾四周,“自然是在座的一位。”
众人面面相觑,等着谁站出来宣告这位美人的主权。半晌无人说话。
“诶呀,”鸨公绕着众人走了一圈,“莫不是我没说明白,一会曲儿弹完了,谁愿意将人带走那就是谁的,先谈价钱莫不是辱了美人。”
鸨公下的一手好棋。
若是定了谁都免不了让其余人心生不满,可是人就在这,在座的都想要,都是有权势的人家,自然会心里衡量一番轻重,你自己放弃的可怪不得人。
一曲完毕,侍婢掀开帘子扶着美人走出来。
的确是美。
皮肤瓷白细腻,黑发鸦羽一般披散,眉目清俊,略施了薄妆却不显得放浪,长身玉立,整个人被一件纯白色披风包裹地严严实实。
就是……
有点像辞二公子。
也不是像的厉害,但是的确有三分神似。平常倒没什幺,反正在座的都是人精看破不说破的道理谁都懂,可是今儿个……
有许多目光隐秘的朝着辞青刃打量。辞青刃恍若未觉,一杯杯喝着酒头也没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