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贺时雨去如兰观的路上发生了什幺,还得从头说起。待得出发那一日,贺老爷送贺时雨至门口,虽则他对朱姨娘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但对这个女儿还是多少有几分愧疚,絮絮叨叨说了些保重身体的话。贺时雨也心中难过,依然强颜欢笑道:“女儿清修完毕,家中一定能安宁了,父亲不必担心。”
其实她也明白,以自己的名声,再待在贺家也只是给家里带来麻烦,将名节有损的女眷送入道观寺庙,也是贵族阶层常见的做法,总比民间逼女子自尽以证清白要好得多了。
朱姨娘被两个高大的婆子看守着,坐在马车里,她心中冷哼一声,心道要不了一天,她不仅可以狠狠报复贺时雨,还可以马上又杀回贺府了!
三辆清油桐木大马车缓缓移动起来,前面一辆坐着贺时雨和她的丫鬟,后面一辆放着贺时雨日常换洗的衣物等,最后一辆坐着朱姨娘和看守她的婆子。
所有随从人员,甚至车夫,一律如那道人所言,全部是女子。黑势自然被留在了贺府。但贺家马车出发以后,他也消失不见了,悄无声息,没人发现。
因为车上坐着贺家大小姐,车速便比平时慢了些,过了几个时辰,才走了一半路。越是离京城越远,贺时雨心中便越忐忑不安,如兰观所在的兰山,再往南十余里,便是横贯东西的灌湘山脉了,那里埋藏着她最深最黑暗的记忆,光是想到便要喘不过气来。
但是,想到最后那如同仙人一般从天而降解救她的少侠……一颗心又砰砰跳起来。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旁的小丫鬟给她端来茶水,一不小心全洒在她的裙子上。
“哎呀,小姐,泫子错了……”小丫鬟哭丧着脸连连道歉,贺时雨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死在了去年那次劫掠中,这个小丫头刚跟她没多久,年纪小,做事也毛手毛脚的。贺时雨温言道:“没事。后面的车厢中有我的一条藕荷色裙子……”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雷鸣,她挑开帘子一看,外面阴云密布,如同黑夜,立刻便要下瓢泼大雨的样子。
外面赶车的婆子道:“小姐,前面有个破庙,我们下车避避雨吧!”
贺时雨自然答应,三辆大车紧赶慢赶,终于在暴雨落下的前一刻到达了破庙,泫子扶她下了车,一行人刚踏入庙里,外面闪电如白昼,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庙里昏暗一片,丫鬟婆子加起来,有八九人,在破庙里打扫的打扫,煮姜茶的煮姜茶,一片忙碌。朱姨娘倒是没像平时一样,指桑骂槐,抱怨连天,而是仿佛有些心神不宁地缩在角落。
贺时雨的裙子湿了,贴在腿上难受,她想叫泫子去帮自己拿来,但她根本是个半色盲,不知道又会拿来什幺颜色,便想不如自己去,拿了以后就在马车上换上,也不必在这样多人面前宽衣解带。
她这样想着,看也没人注意她,便闪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