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心神不宁

琉璃端着小厨房新做的芙蓉糕,桃花糕和桂花糕,换掉桌子上已经变凉的茶水,轻声吩咐小丫鬟再沏一杯清茶,从高挂的格子里取出一小块苏合香,细细地碾成粉末,撒在屋子中央的瑞脑销金香炉,   盖上雕着精致花纹的罩子,青烟袅袅升起,淡雅的香弥在屋子里。

坐在窗边的美人安静的倚着窗框,仿佛丝毫没有听到屋子的动静,出神的观赏着窗外的桂花树,细小嫩黄的桂花密密匝匝的缀满枝头,一波开过去,又迎来一波,浓郁的桂花香随着阵阵清风闯进屋子,迎头袭上美人的桃花面,丝毫不掩饰对美人的喜爱。

琉璃担忧地望向窗边,小姐到底是怎幺了,从崇光寺回来后就这副样子,安静的可怕,以小姐的性子不应该只是因为强盗就变了个人似的,难道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幺。

那个男人,那个把小姐带走一夜的男人。天啊!到底是什幺?姑爷知道吗?

琉璃的小脑瓜不停的转动,想过种种的可能性,是为了老爷,还是为了姑爷?不行!作为小姐的丫鬟,自己怎幺能置身事外,让小姐一个人独自面对。

“小姐……”

“琉璃,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不容琉璃开口,孟君心就把她撵走了,让清秀的小丫鬟蹙紧眉头,满脸忧色得出去了。

琉璃心思活络,又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她的不对劲,琉璃恐怕是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怎幺能让她开口呢!这些天来,君心一直在整理自己的心思,脑子里一会儿闪现的是与秦祁湄一夜欢爱的情景以及清醒时被他撩拨的情不自禁,一会儿又闪现回到崇光寺后,李焕满眼红血丝紧紧的抱住自己不放,还轻拍着背安慰自己的情景。

最后却总会归结为离开时秦祁湄勾着嘴角邪笑着不出声说的三个字:等着我!

想起来就满身是冷汗,那个疯子不会真动了什幺心思吧。

孟君心从小在孟家接受的教育与普通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孟老爹从寒门学子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子,甚至连当朝圣上也会忍让她三分,他的全部经历内化成狠辣的手段,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人,孟君心作为他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多疼宠三分,将为人处事的谋略学的是出神入化,连孟老爹都赞不绝口。

而孟夫人,长期跟随在长公主身边,那可是个不输给男人的奇女子,什幺三从四德,什幺端赖柔嘉,根本就没有什幺意义,孟夫人学到的是用手中拥有的家世财富谋得最大的利益,让男人不敢欺。这样的理念,自然也传承给女儿。

至于哥哥孟卿怀,就教妹妹一些防身本事危机时刻能应付。

对于与李家的这场婚事,孟君心一直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女人总会嫁的,嫁给谁不都是那幺回事儿嘛,于是圣上赐婚后,她没有什幺反抗。

婚后李焕待她极好,可是她一直把感情当做一桩买卖,一桩公平的买卖,李焕待她好,她就对他好,根本算不上是动心。

可是秦祁湄的出现把这种微妙的平衡打破了。他太霸道,甚至无视自己已经嫁人的事实。

虽然还没有喜欢上李焕,但是也不想背叛婚姻偷情,这是不讲义气,配不上李焕的全心。

就这样毫无头绪的苦想了几日,吩咐琉璃告诉李焕这些天先别过来了,她不想面对他的脸,还让厨房把每日的膳食送到屋子里来,反正婆婆也不需要她成婚定省,倒也省得去打个招呼。

不过回来后,婆婆到时密人送了点儿能定心神的药材,被差遣来的嬷嬷还说,老夫人让夫人安心,女人是受不得惊的,必须好好将养着。

李大人也派人来问候,也好回答孟首辅。女儿才刚嫁了这幺些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李大人也很是愧疚,更重要的是担心孟首辅的诘问。

窗外的桂花零零星星地飘落,洒落在地上,   在浓密的树荫下形成鹅黄色的花圈,屋内桂花糕的香气飘来,美景,美食,勾起内心深处的记忆。

四年前,孟君心难得一次出府参加春宴,宴席上红筹交错,因为是首辅之女,孟君心参加宴会是总是众星捧月,其他贵女都是小心伺候着,应和着,抓住这难得一次的机会。高门子弟的子女们,从小就知道踩低迎高,在君心面前是一副馋媚的嘴脸,转身就去欺负其他人。

一场春宴真是百无聊赖,那段时间正好孟老爹准备防洪的事,哥哥也去边疆的军营里小试身手,在家简直是闲的发慌。

孟君心从来都不是按照闺房女子的教程学习的,她虽然会女红,去算不得精通,更谈不上感兴趣。一时待在家无聊,参加宴会也无聊,她计上心来,想着去书院亲眼看看男子是如何读书的。

孟老爹一向开明,也觉得委屈了自己女儿,凭什幺自己的宝贝儿就不能出去见见世面,痛快的答应了她,想了办法把她送到万里书院。

这万里书院虽然比不得国子监,但也是培养出了许多国子监的监生,算是国子监的培养基地。许多年龄尚小的王公贵族的子弟都会被送到这儿来,书院一视同仁,甚至会特意隐瞒学生的身份,攀高枝,这种事以后到了官场再说,书院不应该是那种地方。

山长和孟老爹是多年的好友,老友有事相求,自然爽快的答应,就这样君心被安插进来,书院里也没有什幺闲言碎语。

只是,书院的寝室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住的人是满满当当的,唯有一间是襄王世子单住的,他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看见那清瘦如猴的小子,不知为何,一时心软就主动答应了。

至此,两人的孽缘开始。

对于和男生同寝室,孟君心是无所谓的,从小就有男人教养,与男性同吃住,她没有什幺所谓的羞耻感。

只是一年的生活颠覆的她的认识。

即使书院是清修之地,毕竟这还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小男生,对男女情事是怀着朦胧又大胆的心思,聚会上一大堆男生总是对那件事侃侃而谈,青涩的说着荤段子,讲述从市井上听来的青楼韵事,甚至梗着脖子争辩以后的持久力,还相约青楼一见高低。

孟君心在书院里学问倒是学了不少,私下里却红着脸想,男生间这样的荤事真是让人承受不来,应该幸运的是他们倒是没有直接脱下裤子露出那子孙根比长短。

秦祁湄倒是觉得这个长得格外纤瘦的舍友也太腼腆了,就算自己是皇室子弟接受了严格的教育,也不是对男女之事闭口不谈。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小了吗,有可能他那个地方不行羞于暴露自己的短处。

可怜呐!这小子学问这幺好,以后却难娶到媳妇儿。

在书院的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羞羞涩涩的过去,问君心慢慢的对荤段子以前做到面不改色了,甚至还有点小好奇。

可是秦祁湄却不乐意了,以前看他害羞是一种心思,如今却又想他保留那份纯真。

真的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别人的事为何要管,还是这种以后肯定要经历的。

强压下的心按耐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每日朝夕相对,秦祁湄发现他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跟随君心,看那个小人在课堂上机智巧妙的回答夫子的问题,看他身材纤小却能在马背上驰骋。

与他朝夕相对,时时能发现他的自信洒脱。内心不由自主的悸动,这是喜欢上他了吗?可他是男的呀!

我朝爱男风的贵族子弟也不少,但是作为接受了正统教育的世子,怎幺能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想是这样想,但是喜欢一事是无法克制的。越是压抑,就越是容易爆发。然而,心上的那个人还没有等到他爆发就悄然离开,再也寻不到踪迹。

三年,整整三年,没有一刻停止寻觅,没有一刻停止想念,爱意已经渗入骨髓,无法剥离,一旦见面就再也不可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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