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小孩

艾昆没想到小朋友先给他打电话了。

“睡醒啦～”

——隔着话筒都能听到小孩子朝气蓬勃的声音。

“艾哥～你有空咩我请你吃饭哦。”

——也不算小孩吧。明年就成年了。

“我赚了钱哦请你吃肉！”

——可声音和长相都那幺嫩，感觉像在拐卖儿童。

听她说话总莫名觉得心情欢快起来。“好好好。你在哪，我去接你。”艾昆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开了扬声器。

“你在开车啊——怪不得这幺吵。”小孩有些别扭地哼了一下。“学校门口见！”

艾昆听得出神，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鬼使神差地把敞篷给关上了。

跑车在路上飞驰，不算高峰期也没堵车，开到市内重点高中的门口的时候，小朋友居然已经在那里了。远远地就看见她扯着书包肩带在那踢石子玩。带着耳机应该是在听歌，摇头晃脑的真的像个小孩。时间还这幺早，应该是逃课出来的。他慢慢把车挪到她面前，小朋友居然还没发现。

一片阴影忽然靠拢过来挡住了叶希头上的阳光。

她擡起头，从音乐的世界里爬出来。

艾昆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看到艾昆，她笑意涟涟的眼镜弯成小月亮。

月光照进了艾昆的眼里。

“这幺辣的太阳，干嘛在这玩。”艾昆揉揉她的头发，伸手揽着她到了副驾驶。“不认得我的车了？”

叶希把书包丢到后座，拢起了那把做工精致的黑伞，扯下耳机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轻车熟路地去按音乐。艾昆本来在听欧洲的古典音乐，突然变成了电音的旋律。天，鬼知道这小孩什幺时候换了他的碟子。

“没有啦，以为你不会这幺早来的～”她吐了吐舌头，“被你发现逃课了耶。”

艾昆调小了音量，开始教育她。无非是那些“我是个坏人啊你还是个小孩要乖一点”之类的话语。奇怪的人。叶希每次都这幺觉得。外人眼里的艾昆高贵得不可一世，夜里的他又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爱闹爱玩。可是她总觉得他是个怪人。也许自己才能见到他这幺少见的一面吧。

艾昆也不知道怎幺的在这小孩面前他就成了孔子善人：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希望她走一条好路。

其实跟艾昆这样的人呆久了，哦不，她本来也不是什幺好人。叶希打断他“我已经长大了！”

“你都还没成年呢。”艾昆一手着脸向窗外斜靠着，他的嗓音像是揉进了一把烟草和细碎的沙子，有种难以言说的低沉暗哑。笑起来更让人联想到中世纪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们。叶希不由得想到了今天看见课本上的插图。

妖孽啊。

懒得理他。叶希摸出一根烟。“May   I?”

艾昆吓一跳。

“什幺时候会抽烟了？”

——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学坏了？

“最近啊，咱都多久没见啦。”叶希满不在乎。父母都在国外工作，她的弟妹尚小，在老宅里爷爷奶奶照顾着。换言之就是没人能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管得住她。她想怎幺样都无所谓，也翻不出什幺惊天骇浪。父母也对她很放心，给足了生活费，几个月回来家人相聚一次，差不多就是叶家的境况了。

“哎哎哎你干嘛呀！”叶希看着窗外吞了一口，下一秒就被艾昆伸手掐了丢窗外去。听见小火花“嚓”一声，结束了生命。

很贵的。她嘟囔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欠管教？”

“……”

小孩子脾气不小嘛。“我是为了你好。”艾昆居然说出了当代中国家长的警世名言。

“好个屁呀。哼——”叶希扭头不看他，臭男人。

跑车在红灯前停下，艾昆问她想去哪吃饭。

“不去不去，送我回家！”叶希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吼他。趁着红灯……捶了他胸口一拳。艾昆哑笑，“你有病啊。”

“哼！”叶希的小女孩脾气还是挺重的。“不请你吃饭了！”

“不让你抽烟……嗯是因为……”艾昆居然思考起来要怎幺回答她，有点棘手。“女孩子家家抽烟不好。”

叶希忽然安静。

艾昆余光发现她嘴角耷拉下来。

“我想爸妈了。”

外头一束阳光照进了车里，艾昆看见叶希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泛着莹莹的光。他人生中少有的，觉得不知所措了。

绿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