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惊雷划破长空,照亮了黑夜,此前压抑了许久的雨滴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呈倾盆之势落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禁宫大殿内的气氛似乎也和这雨夜一样,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坐在最首那人并无任何动作,冷冽的眉眼看不出情绪,身上散发的气息却令人感到恐惧。
掌灯侍女太监都默默低着头,甚至连呼吸都怕泄露一丝。皇帝最亲近的近侍额头上冷汗直冒,也对眼前的情形束手无策,只在心里不停祈祷着。
终于,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和着甲胄衣料摩擦的声音,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
来人笔直的单膝跪下,低头复命。
“逃犯已追回,幸不......辱命。”
身后的侍卫押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
老太监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
被后面的人狠狠踢了膝弯,阿禾心里不管如何不情愿,饱受折磨的身体到底承受不住如此对待,双膝甫一接触到地面,便脱力的全身委顿在地。
她趴伏着,从凝结着血块的乱发缝隙中看到了那人的脸。
依旧是俊美,高傲的一张脸,同初见时一样。
只是自己,却变成了这副光景。
阿禾想着,突然有一些想笑,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只是身体似乎连笑这个动作都无法支撑了,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嗬声,随即,血滴便一滴一滴的从嘴角滴到了地面。
从方才一直稳如泰山的那人似乎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于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想要起身,下一刻却又强自坐了回去。
“你们都退下吧。”
殿内的一众人等这才如蒙大赦,匆匆行礼过后鱼贯而出,仿佛殿内有什幺吃人的怪物一般。
阿禾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这两个月在牢中所受的折磨她并不当做什幺,即使被满是倒刺的长鞭每日抽打她都从未吭过一声,内心能够出逃的希望维持着她活下去的信念,只是到底敌不过那人的手腕和眼睛,她从天牢中脱困而出那一刻由衷的喜悦都在此刻变成了绵长的绝望,她想,自己大概只要死了罢,只希望他能放过胡伯。
“为何要逃。”他终于开口了,语调中竟有一丝颤抖。
阿禾想像从前一样顶撞回去,却没了足以支撑她肆意的底气,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呵......”
“不逃...难道等死吗....?”
话未落定,一股甜意便冲上了喉头,她不得不努力平息气息,才把一口污血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萎靡的身影,小小的一团,身上除了鞭痕还有刀口,有些伤口已经凝结了,新添上去的未曾愈合,在刚才的搡动中又裂开了。
他不再端坐,缓步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擡起头,和他对视,一双琉璃眼中从前的亮色已经快要消失,剩下的只有空洞和麻木。
他忽然感觉到心脏被攥紧一般的疼痛,面上的冷意终于裂开了一丝,轻柔的把她拥进怀里,语调也变得柔和。
“不要逃,阿禾。”
从前的阿禾此时已经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甜甜的叫景哥哥了。而此刻他却感到一双无骨一般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做工考究的锦袍上被剐蹭出一道道血指印,一向爱洁的他却没有动作,他感受到这力量,虽微弱却坚定,那是在......推拒他。
“我恨你。”
细弱蚊蝇的声音,在他听来却不亚于炸雷一般,他有一瞬的呆愣,低头想说些什幺,却发现怀中人儿已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