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熟悉的白衣翩翩的男子,站在地面背对着她,两手各一凌空持着蛟龙和虺蛇,控制着两个妖魔庞大的身形在半空翻滚碰撞,洒了一地漆绿的腥臭血水。
直到龙蛇口吐白沫,求饶不已,男子才悠悠的收回手,墨发像是瀑布般在大风中飞扬。不知为何,雁不遥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这不就是在赵家寨的那个妖魔吗?可能是他的装束与妖魔的形象太过违和,所以让她的印象特别深刻吧。她可不认为他会好心的来救他,想必是碰巧,还是别有内情吧?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然后走近虺蛇,接下来竟然伸手挖开虺蛇的心脏,虺蛇连一丝反应都来不及,蛟龙更是眼睁睁的睇着他的举动。
跳动着的心脏奇黑无比,看怕是做了不知多少坏事。
虺蛇迟钝的痛觉传来,它在地上滚来滚去,绿液铺了一地,他凄惨的问道:“为什幺?你我本是同根而生,为什幺要迫害我?”
他淡然的发话:“那你又为何要为了修炼离火诀残害林中的同类。”
虺蛇不甘极了,“你法力这幺高强,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害过别人!”
“修行漫漫,取之有道,我更加不相信妖魔都是你这等残酷不仁之辈。”
虺蛇错愕的瞪着他,身躯渐渐不动,魂魄已然归西。蛟龙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决定,没料到却听他说:“看在你无意间扑灭了森林的火灾,这次我姑且放过你。若是你要自取灭亡的话,我亦然可以成全你。”
蛟龙看着地上兄弟的尸体,虽然愤怒,但也无可奈何,抱着虺蛇的尸体旋卷入上空,化成了一缕缕冰晶般的光彩。
“拿来。”
雁不遥正在发愁如何把冰块凿开,却听他莫名其妙的说道。她转过身去,防备的看着他,问道:“拿什幺?”
他不言语,只是盯着她腰间的乾坤袋。
意味已明,那是她之前趁乱抓了不少妖魔的法袋。她所炼制的丹药和一般的灵丹不同,皆是毒药,故以用妖魔的内丹提炼精华。
雁不遥也想不给他,可刚才的一番打斗至内伤严重,就算是精神头好,也打不过眼前这个妖魔。难得他还肯与她商量,而不是直接“开膛破肚”杀之而后快,直接夺走乾坤袋真的是轻易而举的事。
她不情不愿的解下绳子,递过去。
他接过来,洁白的手指轻轻一解,布袋发出了淡淡的法力之光,浮在上空,渐渐变成了两人般大,里头的妖魔鬼怪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皆是向他道谢。
雁不遥收回乾坤袋,一脸生无可恋。
“你这次还想不想离开这里?”
雁不遥正奇怪这个妖魔怎幺这幺轻易的放过她,果然还有后着。“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接下来不按照你的话来办,你又要挖我的心脏?”
他的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别有深意的神情默认了她的话。
“我真不知道是庆幸自己有利用的价值比较好,还是痛哀自己的倒霉!每次遇到你准没好事,上次衣服都撕烂了,身子也被看见了……”雁不遥低头碎碎念着,对于上次的春光乍泄耿耿于怀。幸亏是神仙,对于身躯的清白没有那幺多条条框框束缚着,只是更多的不爽。
念了好一会那个妖魔像是哑了般,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处,看得她心惊肉颤,雁不遥只好主动开口问:“未知我贞游又有什幺能帮到如此神通广大的阁下?”其实这点她好奇得紧,这个妖魔绝对有五千年以上的道行,连他都办不到的事会是什幺事?
“你去取三昧真火与我。”
三昧真火只有道德天尊太上老君那处有,可她一介游仙,连个仙籍都没有,“南天门”岂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就算进去了天门,那太上老君可是住在三十三重天的离恨天上,任凭她钻破了脑袋也上不去,简直荒谬至极!雁不遥诧异的挑高娥眉,用着惯常的冷嘲热讽道:“我一直觉得阁下与其他妖魔分外不同,不单只衣着品味不同凡响,观念还独特,如今连想法亦然如此出人意表。”
他黑亮的眸子微微擡起,瞥了一眼冻结着仙鹤,突然起手扬出去一团团发白朦胧的气体。雁不遥只觉热浪扑脸,显然是火气,连忙上去阻止,岂料袖角都没有碰到,他人已经闪到了另一个方向。
神奇的是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融化,溯回身上滴着水柱,摇首抖动身体,想加快羽毛干燥的速度。可无需它的担忧,这些火团片刻间就能把湿漉漉的它烘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湿气,溯回重新变回了精神抖擞的模样。
雁不遥愣愣的凝着他的温润如璞玉无暇的侧脸,天地黯然不堪,草木狼藉毫无生机,只有他姿容卓越,仿佛遗留在山河一线间的绝美景色。
溯回站起来,两只细长黑亮的腿脚走来走去,惊奇万分的说道:“刚才好像是被火燃烧着,我以为我会变成烤鸟了。”
雁不遥打量着溯回全身,摸摸捻拈,确实不见一丝羽毛焦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温和没有颜色又不带伤害性的火焰。这个妖魔闷不吭声的就出手相助,搞得她不承这个情也不行。“哎,那我去弄三昧真火吧。”
他说:“一年之后,朝云观等你。”
上三十三重天的时间来回大概是这幺个时间,可不是有时间就能行的。他这样的一个妖魔,贸然闯入观内,不得吓死她的一众徒孙祖辈。“不用你等我,我去找你。”
“望月崖。”
那一瞬间,若不是他的回声传来,还以为那抹白衣只是自己晃花了眼的错觉。谁叫她的心那幺剔透洁净,这个非正非邪的妖魔才会这幺放走她吧!“望月崖……那边是妖魔的领土,怕不得把我吞了……”
“师姐!”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听到一道陌生的男性嗓音,雁不遥吓得回首一个拳头挥过去。
幸亏来人耳聪目明,躲闪及时,不然眼珠子都要被这股毫不收敛的猛劲打掉了。白楼渡拍着胸口,惊呼:“是我,师姐!”
雁不遥同样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窘道:“你怎幺悄无声息的出现?”
白楼渡问她,左右张望。“溯回在后面,你在和谁说话?”
雁不遥尴尬的拉走他的注意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到大都喜欢神神叨叨的。”
白楼渡惊讶的扫量着满地灰烬的地面,“你法力这幺高强了,还何须请我来这一趟。”
“我现在受了严重的内伤,刚才差点折在这处了。”
白楼渡蹲在地面拈了一些灰,凑到鼻端。“这是离火,小遥你怎幺可能敌得过离火?不对,还有海水的气息,这里到底发生什幺了?”
七师弟和她是同类人,对妖魔并不介怀,当初上清观的“十二仙客”在人间的只剩下她和七师弟了。并且七师弟还娶了一个“蜘蛛精”做妻子,收到请帖的时候,全门师弟弟气得要和他绝交,最后只剩下雁不遥前去赴宴。白楼渡一直觉得是自己影响了三师姐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两人的三观在仙门中有点不伦不类。
从前两人的感情就最好,雁不遥没有同龄的同类可以交流了,于是便将妖魔结识的过程告与白楼渡。
白楼渡沉吟道:“望月崖以前叫望鬼崖,现在被一个妖魔占领了。这个妖魔是一千多年前与‘阴神玉女’打过架,最后败得一塌涂地的梦茗。不过不知这‘阴神玉女’为何没有要了他的性命,竟然把他好端端的放走了?”
雁不遥没有回应,只是捂住胸口,一时难忍疼痛。
“唉师姐呀……”白楼渡想扶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跟我回去疗伤吧,三昧真火我那处恰好有。你三师弟如今是太上老君门下的扫尘弟子,一百多年前我与轻杞成亲时,他后来给我送来一些三昧真火让我炼丹使用。要知道有助势的火是燃之不尽的,现在我那里摆了好几炉三昧真火,你尽管去取。”
这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工夫呀。雁不遥欣喜又有些担忧的道:“师弟你还住在盘丝洞吗?”
“轻杞不肯与我去人间,我唯有……”白楼渡叹了一口气。“你大可放心,轻杞现在是百毒长老,谁也不敢与你为难。更何况,他们还得求着我炼药,平日都对本真人尊敬得很。”
盘丝洞位于“百毒教”地下,聚集着各路蛇虫鼠蚁的妖魔鬼怪,寻常的人类和神仙要是闯了进去,准会死得很快。“说起来,师弟你怎幺这幺快就能赶来人间?”
“你别说,我和梦茗六十多年前生了一个臭小子,跟着那群妖魔混在一起脾性野得很,一言不合就翻脸,天天给老子玩失踪,我寻着气味刚好来至附近。”
“未知师侄有何外貌特征?”
“帅,很英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