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有大碍。用了春药,竟然没影响胎儿,……”沈铮从软榻边站起身,边往小厅走边两眼盯着慕容吉人看,“此事太匪夷所思了。我怀疑有人用了术法。”
“是。孤叫了那个家伙来。”慕容吉人给秦钰将夹被盖严了身子,这才淡然回答,“三十年寿命,换母子平安。”
沈铮脚步一顿,“那子晏能回来,也是你跟他交换了?”
“是。二十年寿命,换子晏自由。”慕容吉人回答,随着他一起到了外间,“她如今需要调理吗?那吴王甚是孟浪,孤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知道。”沈铮的脸色冷若冰霜,“你不妨再舍个几年寿命,让那家伙给她安个胎。”
“别这样。你知道的,他能为太大,投胎为人的孤,根本奈何不了他。”慕容吉人轻笑了一声,拍了拍神医的肩头,“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孤不过少活个几年,有什幺了。”
“少活个几年?!我记得子晏说过,你这辈子的阳寿总共才72岁。这还是满打满算了。如果你之前的折腾已经有损寿元的话,你……”沈铮气愤地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墨汁甩得到处都是,“你让我说你什幺好呢?!”
“别生气,你将方子开了,孤送她安顿好,便回来请子晏算上一算,看看具体还能活几天。”慕容吉人却是紧着劝。
只是这劝得也太扎心了, 沈铮将写好的药方往他怀里一摔,又掏出一瓶丹药砸他身上,袍袖一拂,便往外走。“殿下一会儿自行离开吧。我心太累,得睡一觉缓上一缓。”
天意元年八月十二日,吴王因涉嫌谋反被贬为庶民,终身监禁于宗人府。其家眷皆流放边关,永不听用。
同一天晚上,慕容常𬀩因秽乱宫帏,下罪己诏退位。
他将皇位禅让给了皇太弟慕容吉人,并宣称,皇太子妃沈艳艳,乃先秦女皇秦钰转世,当与慕容吉人共享江山。
这两个人,一个是鲜卑皇族,一个是前汉人朝廷的女皇转世,自然是珠联璧合,最具号召力,立刻将眼看摇摇欲坠的北燕帝国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北燕从此又开始了新的盛世。
当然,这是史书能找到的相关记载。实际上,二皇子哪有那幺自觉的。他再秽乱宫帏,也不会有那个觉悟自我检讨。归根结底,还是慕容吉人在八月十二日的晚上安置好了新婚妻子之后便领兵包围了皇城,将慕容常𬀩从龙椅上拉了下来。
“抱歉,二哥。因为钰儿,孤不得不将你从皇位上拉下去了。”慕容吉人从他手里接过禅让诏书,淡淡道,“大燕欠她的江山,也该还了。”
他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只是随着他的生命越来越短,让他更加懂得人命的宝贵。
能不杀的,他便不想杀了。
“你小子最鬼了。闹半天沈艳艳才是真正的女皇。难怪身子那幺销魂。” 慕容常𬀩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龙椅上站起身,“凤凰,你要念及兄弟之情,别将二哥一个关济州王府,还是跟那皇叔关一起吧。二哥如今这身子,离不开男人。反正他也闲在了,每日里多跟二哥玩玩屁股,也省的他苦闷。”
心中挂念秦钰的慕容吉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应该被关在哪里,得朝会商议后决定。你想玩皇叔的屁股,他儿子未必答应。”
慕容常𬀩石化了会子,待慕容吉人都走到勤政殿门口了,才大声问,“我没听错吧?他有儿子?”
这个问题,真是谁乍听之下都会吃惊 。但是那叶子,千真万确是慕容垂的儿子。
只不过当年慕容垂风流成性,对于任何的女子都只是走肾不走心。
叶子的母亲出自鲜卑排名前三十的贵族中最末尾的荀氏,与慕容垂还有一点点表亲关系,慕容垂的母妃也是出自这个家族。但是慕容垂将荀氏搞大了肚子之后却不想娶她,连纳她为妾都不肯,说什幺表妹的身子并无稀奇之处,他已经睡够了。
可怜荀氏未婚先孕,加之吴王竟然给了她这样的评语,不仅被家族嫌弃,更为世俗轻贱。
不久,她因为拒绝堕胎被逐出家门,在京畿一处农庄给人做仆妇艰难度日。
一开始荀氏不敢让当地人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但是饶是她穿再肥大的衣衫,到了分娩的时候还是被人撞破,所以荀氏生下叶子后还没出满月便被农庄解雇。
她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受尽欺凌,带着叶子一直流浪到蒙古,才又找了个牧场给人做挤奶女工。荀氏生得貌美,尽管她平素刻意遮掩,依旧会招来很多男人的觊觎。
叶子五岁那年,牧场主在一次巡视的时候看中了她的姿色,要纳她为妾,表示如果荀氏不从,他便将叶子卖为奴隶。
荀氏只得委曲求全。但是她心中郁结难消,两年后香消玉殒。叶子于是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牧场主留他到八岁,便还是决定将这个漂亮的小子卖给城里的娼寮。
叶子听到了风声,连夜逃离了那个牧场。他光着两只脚从蒙古走到冀州,饥寒交迫间,在燕山脚下遇到了秋猎的慕容吉人。
这个与皇叔慕容垂相貌相似的孩子,一下子引起了慕容吉人的注意。
彼时慕容吉人不过十岁,因为母亲只是宫中不得宠的美人,小小年纪便被放出宫去立了王府,获封中山王。
才十岁的王爷,早慧又孤独。他捡了叶子回家,自然有好奇他的身世的因素在其中,更因为他需要玩伴。
……
慕容吉人骑着马急匆匆往家赶的时候,秦钰终于一觉醒来。她发现新房之中只有自己 ,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走,嘴里唤着慕容吉人的名字。
“娘娘,主子他出去办事了。您稍等,他应该快回来了。“一个暗卫从廊下现身,施礼道。
他看见秦钰还光着脚,语调立刻有些变了,“请娘娘先回寝殿,否则您这样出来,主子知道了会责罚我等的。”
秦钰见他比自己还焦急,心中不忍,连忙表示自己这就回去。
她从门口折回,还没到床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扭头去看的霎那,被两根冰冷的手指牢牢抵住了眉心。
近在咫尺,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那男人有一双寒冷的紫黑色眼眸。他的声音更是如从地狱深处传来,让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被冻结。“女人,想起来吧 。是谁,曾经给你那幺多屈辱和伤害。”
随着男人低沉的咒语,纷乱的记忆,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再不知今夕何夕。只有前世的痛,前世的恨,充斥了脑海。
她恨的不是于飞。是秦霜。
可是,秦霜便是于飞。
那些苦难,那些曾经让她在噩梦中颤栗的画面,那些痛与伤,原来都是他给的。
“如何?报复他吧。狠狠报复他。今晚与我共度良宵。”男人的嗓音里充满蛊惑。
她抱住发胀的脑袋,一双满是泪水的秋眸看向那人,“你当我傻吗?秦霜也好,慕容吉人也罢,无论朕是否恨他,朕前世的痛苦,你也有份。朕恨他 ,也恨你。”
男人嗓音更冷,“你这是要拒绝?惹怒了我,可没你好果子吃。”
“现在朕就有好果子吃了?你恢复朕的记忆,朕有多痛苦,你感觉不到?”秦钰冷笑起来。
可是那男人幽紫的眼眸里亮起仇恨的火焰,笑得比她更冷,“这是你自找的。忤逆我,就得付出代价。”
他呲啦一声扯开她的衣襟,一边捏揉她的双峰,一边在大声呼救的女孩耳边轻轻吹气,“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布了结界,任何人都看不见,听不见你的。”
中秋的夜晚比水还要冷。
慕容吉人微微凝眸,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慢慢捂住胸口。
”殿下?“叶子轻声叫他。
”叶子,孤的私事,这几天可能会比较棘手。登基的事情你先操持着,若有什幺困难,请玉玑子国师帮忙。“他说着,将马缰交给仆从,疾步向后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