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极有默契地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礼堂,眼里同样的惊讶——不会是亲爹找上门了吧!
他们拜的是高堂,这时候能坐在高堂的除了父母亲人还有谁!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除了老三,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爹爹走出来:“阁下可否随我去堂后说话。”
这一屋子人偶看着着实诡异。
男人点头,众人移步后堂。亲卿觉得男人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她身上,让她颇为忐忑。她虽好色,连亲手把她养大的爹爹都不放过,可这突然出现的美男气场太过强大,连她都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进入后厅,男人也不说话,就看着亲卿。
亲卿不自觉就躲到爹爹身后,爹爹安抚地捏捏她的手心,看向男人:“阁下可是来寻亲卿的。”
“她是我骨血。”
虽然男人如此年轻,但听到答案的爹爹并不多惊讶,毕竟亲卿是只狐狸,他的生父异于常人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原以为亲卿是个妖精,可男人却一身仙气,不似精怪。
“阁下可有凭证。”
“无需凭证,本君今日来便是带走她。”
没等众人反应,亲卿大叫:“我不走!”
男人蹙了下眉,却没说话。
亲卿从爹爹身后钻出个脑袋,“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从哪来,你说你是我爹我就得认吗?我娘呢?她怎幺不来?”
“她已轮回转世。”
“那你呢?你是什幺人?”
“你以后自会知晓,你是本君骨血,不宜继续留连凡间。”
这是要带她上天啊!“我哪也不去,这是我家!”
“你必须走。”男人的语气不容置喙。
“不!死也不走!”
她紧紧拖着爹爹不撒手,男人耐心耗尽,手指一动,她顷刻化作一只白狐嗷嗷叫着说不出话。
爹爹将她抱起,看她一双圆眼水汽弥漫,心疼得厉害,“恕在下无礼,这孩子是我一手养大,比我性命更重,实不能任阁下毫无理由带走。”
男人神色更冷,周身柔光冷凝作寒气,“比性命重要?”
“那你们可知,若她继续流连凡间,七日后必死。”
礼堂一幕重演,众人怔立无声。
“前辈何出此言?”一直静静聆听的老二开口问道。他一身红衣,墨发朱唇,眉目精致,竟也不比仙人之姿的男人逊色许多。
“七日后是她生辰,天狐血脉将彻底觉醒。”
天狐?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这幺说她不是妖精了?
男人大概平时不喜说话,语气平缓却隐含不耐,“她体内的妖气灵气不相融,必将爆体而亡。”
“哪里来的骗子神棍!我妹妹好好的,怎幺可能会死?我信你才有鬼!”老三大吼,马上被老大拦住呵斥:“不得无礼。”
老三委屈地从爹爹手里抢过亲卿,紧紧抱着。
“她之前已经发作过。”
爹爹眉头深锁,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亲卿在他怀里失去呼吸的样子。“她之前确实有失去意识的情况,可化为白狐后并无出现不适。”
男人瞥他一眼,眼里的不耐仿佛化为实质。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你们阳气极盛,调和她初醒的纯阴灵力足够,但是,一旦彻底觉醒,你们不但救不了她,还会反噬。”
这下连亲卿也不确定了,这一切太突然,太玄幻,太令人难以接受……
大哥向男人鞠礼:“并非不相信前辈,只是事出突然,请容我们考虑一下。”他转头看亲卿,“也请您尊重亲卿的意愿,若她不愿,我们亦愿生死相随。”
一股巨大的威压没顶而来,如果之前是寒气,那现在就是冰锥,刺得他全身剧疼,骨头缝里都渗着森冷,血液在瞬间冻结,张开嘴唇却无法呼吸,离男人最近的老三首先吐出一口血来,几滴鲜红溅落在亲卿身上。
亲卿被瞬息的变故吓到,她没感受到威压,但她知道她爱的人正承受巨大的痛苦,她说不出话,对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眼泪抑制不住落下。
男人停下,淡漠的眸光扫过众人,“你们要死很容易,她不能死。”
爹爹咽下口中腥甜,“阁下带她走,可是已有解决之法?”
“自然。”
“好,我可以让亲卿跟你走,但我要你起誓,绝不伤害她一分一毫。”
他抱回亲卿,擦掉她身上的血渍,“我们的确阻止不了您,但如您说,我们要死很容易,我们死了,亲卿亦不愿独活。”
亲卿明眸含泪点头。如果他们有事,她绝不独活,她偷来的一生,有他们陪伴足矣。
“好。”男人也不啰嗦,“本君取心头血立誓,若有心伤她,必身死道消魂飞烟灭。”他自心口凭空扯出一丝红线,点入亲卿眉心,亲卿眉生出一簇火红的绒毛,依稀辨出凤尾花的形状。
仙家从不轻易立誓,一旦立誓便不能更改,这样的誓言看似简单却是关乎天地的大事,一个仙人的陨落可能会引起一场浩劫。可这些凡人并不知情,男人也无意说与他们听。
爹爹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请容我们与她告别。”
“明日辰时。”
这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他们还有一夜时间。
男人擡手,亲卿变回人身,扑在爹爹身上大哭,“爹爹,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爹爹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对神色依旧淡漠的男人说:“还请仙君将礼堂恢复。”
男人蹙眉,“她是纯阴之体,处子之身修炼事半功倍。”
温柔拭去亲卿脸上的泪痕,爹爹点头,“明白。”
男人消失,礼堂恢复原本的喧闹,一片喜庆的笑声仿佛是昨天的事情。
“夫妻对拜!”
亲卿躬身,眼泪砸落大红地毯,留下浅浅的印迹,转瞬消失不见。
“礼成!送入洞房!”
气氛达到顶点,众人哄闹着簇拥着新人回新房。
亲卿如失了魂般的随波逐流,之前有多幸福,现在现有多绝望。她好像做了个美妙的梦,梦醒了,只她一人,不知身在何处。
门“吱呀”一声,擡头才发现人不知何时走了个干净,屋里静得可怕。
进来的是大福娘,她一脸喜色,手里端了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快来,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语气还带着未尽的兴奋:“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外面可热闹了,我在这村里住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这幺热闹,你这孩子就是有福气!”
亲卿一点胃口也无,“婶,我不饿,我想休息一会。”
大福娘当她累了,忙说:“你爹让我给你备着热水,你去泡泡吧。”说着,便过来帮她取下凤冠,梳理头发,忍不住道:“昨晚我跟你说的你可别忘了。”
亲卿愣了一下,垂眸苦笑,怕是用不上了。
大福娘也没指望她回答,小姑娘脸皮都薄,“你爹爹哥哥虽然平时都疼你,但男人毕竟是男人,到了床上那脑子就被狗吃了,不顶用了,你别太依着他们,该硬气的时候还是得硬气,别受了委屈伤了身。”
她是真担心这幺个娇娇宝贝被折腾坏了,那四个男人看着都不是省油的灯。理好头发她低头一看,小姑娘默不作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顿时吓坏了,慌道:“你别怕呀,婶就说说,你爹爹他们那幺疼你,不会怎幺样的……”
亲卿的眼泪怎幺也止不住,她不知道自己怎幺了,最近特别爱哭,像爹爹说的简直是个哭包,一点委屈也受不得,果真是被宠坏了……
不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不对劲,她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