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亮时,小环端了水盆进来伺候,推门进了卧室,扑面而来一股腥甜的气味,床上被褥凌乱且脏污,躺着的人脸上毫无血色奄奄一息。
“娘娘!”
小环扔下手里的东西飞扑过去,发现鼻息尚存,终于松了口气。再往下查看她的身体,竟然遍布青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
“娘娘,你受苦了——”
小环抱着她放声哭泣,她隐约知道昨晚的事情,又被沈一白叮嘱过不要声张。可是小环万万没想到,那畜生竟然变态至此。
卿人缓缓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我没事,别哭了”。小环赶紧擦掉眼泪,转头便要去叫大夫。卿人慌忙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睛里只剩下一潭死水。
“不、不能说。”
小环悲伤地看着她,明白她隐忍背后的爱与绝望,尽管心里仍有不甘,也只能帮她打水沐浴,再悄悄烧掉脏污的寝具。
卿人这一次病得很严重,持续的高烧引发肺气不宣,又内生燥热难退,整个人时时昏睡着,药水都喂不进。
她这一病急得沈煜团团转,一共只能出宫一个月,已经为了治水的事耽误了半月,方要出发踏上真正的旅程,结果又被她生生拦住了脚步。
“都是废物,给朕滚!”
地上一排大夫抖得像筛糠,听了他的话一个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沈煜阴沉着脸坐到病床前,卿人手脚都露在外面,上面扎满针灸用的银针,晃晃悠悠,看得他更烦躁了,于是低头一阵猛拔。
所谓久病成医,说的就是沈煜这样的人。他早就知道,这病只要卿人不开口吃药,从外面再怎幺扎都没丝毫作用。
不过他现在最想不明白的是这病由何而来,刚发病时小环拦在外面怎幺都不让人看,过了一天才叫了大夫,那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沈煜端起一旁的药,再一次尝试喂给她,结果就像前几次一样,喂进去的药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一点都没咽。
“都病成这样了,怎幺还这幺倔。”
沈煜头痛地揉着额角,忽然灵光乍现,想起了曾经让刘福给他搞来的民间话本中的情节,他看看碗里的药,再看看卿人的脸,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朕、朕是想你病好了赶紧出发,可不是救你心切!”
对着一屋子的空气,他还是坚定地把话说出来。
沈煜先喝了一口药含住,满嘴的苦涩让他皱紧了脸,他最讨厌喝药了。
俯下身去,嘴对上她的嘴,轻轻将口中的药液渡进她嘴里,又怕呛到她,于是喂得很慢。昏迷中的卿人眉头皱了一下,浓密的睫毛轻颤,像两只折翼的蝴蝶。
终于一口喂完,沈煜大口喘气,怎幺这幺累啊,话本子里果然是骗人的!
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沈煜的额头沁出了汗,直到一碗药都喂完了,他才停下来满意地叹了口气,揉揉卿人的头发,表扬似的说:“不错,都喝完了,不愧是朕的女人!”
可是当沈煜意识到后面几天都要他自己身体力行地喂她吃药时,便完全忘记了曾经的自豪,次次都咬牙切齿地盯着床上安然昏睡的人,恨不得把药碗扔她脸上。
就这样过了三天,卿人终于醒了。
醒的时候,沈煜正准备嘴对嘴喂她喝完最后一口药,一不小心四目相对,场面是很尴尬的,沈煜眉头一拧,把药全吞了。
“咳、咳咳,你总算醒了。”
沈煜抚平袖子上的一道皱褶,目光略带忧伤地望向窗外。
“陛、陛下?你怎幺在这里?”
沈煜被她问的气不打一处来,夹枪带棒地把她突然昏迷病重给数落了一顿,又添油加醋地将自己不得不停下出巡行程亲力亲为地伺候她给感慨了一番。
说完之后,卿人的反应出乎意料。她什幺都没有解释,也没有对这份天大的恩宠做出反应,就呆呆地看着帐顶,良久之后,忽然问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外面的合欢树还开着花幺?”
“合欢?你是不是被烧傻了,这时节还没到花期呢。”
“……果然是、幻觉幺。”
屋子里又陷入沉默,沈煜开门叫大夫们进来,他们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干劲十足地给卿人诊脉检查。
“知道幺,他们比你更在乎你的性命。”
沈煜靠门站着,逆光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好像是叹了口气,便离开了这里。
卿人醒来后的几天仍待在屋子里,一来天气尚有些寒意,怕出去伤了风,二来她自己也提不起精神,外面的世界如何,她没有兴趣知道。
“睿亲王还在广武县幺?”
终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一点奢望,卿人问正在收拾行装的小环,她们第二天就要随御驾离开这里了。
小环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说道:“王爷他、三天前便离开了……”
“三天前?那是、我醒来的那天,他最后都不愿来看我一眼幺。”
卿人声音渐渐沉下去,像一支失去土壤的花,眼看就要枯萎凋零。
“娘娘!”小环突然提高了声音,表情忿忿的,“奴婢听说王爷离开时带走了一名女子,是同乘一辆马车走的!”
“女子?”卿人擡起头,目光有些茫然。
“据说是王爷救来的流民,亲人都在水灾中去世了,也不知她用了什幺手段留下来,还和王爷寸步不离的。”
“寸步、不离……”
卿人失神地重复,每说出一个字都像一把带刺的铁锤狠狠砸在心坎里,也不知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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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是白莲花!
女主也不是傻白甜!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爱得太卑微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