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军用吉普行驶在荒芜的马路,沿路大片村庄农田呈现颓败的灰色,一切有如古老的黑白默片,整个世界只有沉默。
无尽的沉默。
残破的吉普四面透风,寒风夹着腐臭刮擦着男人们疲惫的脸,没人想说话,干裂的唇近二十小时没沾过水。
静止的画面突然掠过一道雪白残影,开车的男人急急闪避——
“呲啦”!刺耳的急刹声击入耳膜!车子陡然侧翻,滑出公路!
男人们经由数天的消耗早已精疲力竭,跳窗都来不及,勉强护好头部随车滑入路边岔道,陷进荒草泥地。
前轮兀自打着转,季三率先从车里爬出,他受伤最重,生命力亦最强。他向车里伸出手,里面疲惫却温和的男声道:“我还好,你先把老二拖出来。”
季二异能耗尽处于昏迷状态,此时那张极好看的脸惨白一片,刮擦出数道血痕,看起来像个英俊的丧尸。
“队长,你还好吗?”
前座的男人答道:“没事,腿被压住了。”
“我马上过来!”
等季大季二都出来,他两手握住车框,咬牙一把将整个车身擡起,“啊!”肩头腹部被丧尸咬过的伤口崩裂,迸出赤黑污血。
季大迅速将队长拉出,回头喊:“好了!三儿,你别动了!”
车身落下,季三一个踉跄,扶住车框才勉强站稳。“那群狗娘养的,敢拿爷爷我垫背,他们最好祈祷已经被丧尸吞了,否则落到爷爷手里一定叫他们生不如死!”
被季大扶着的高大男人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季大想动用治愈异能,却是徒劳,他也受伤了,自身难保。
“嗷呜……”罪魁祸首灵活地跃上车身,圆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他们,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这特幺是个什幺东西!”
季大道:“狐狸。”
好久没看过这幺漂亮的小东西了,小小的一团,皮毛光亮,纤尘不染,雪白的绒毛在灰暗的背景里发散着柔光。
它尖尖的鼻子左右嗅了嗅,一个闪身扑进季队怀里,在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擡起爪子指了个方向。
“是变异兽?”
季队轻柔地去掰它的嘴,被它赏了一爪子,龇牙咧嘴极不满地瞪他。
男人轻笑出声,沉稳的嗓音即使沙哑依然好听,“不是。”
季三吸溜了下口水,“那是不是可以宰了吃……啊!啊!啊!”
小狐狸赏了他一套夺命连环爪后回到男人怀里,划拉着他的胸口,看起来有些生气。
“它要我们跟着它走?”季大似乎能感知到一点它的情绪。
小狐狸煞有其事地点头,小爪子大力向前一挥。
队长发话了,“走吧,眼下也别的路了,老三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虽然异能者不会感染丧尸病毒,但这样消耗下去,依然危险。
穿过重重山林,地势越来越高,男人们殆尽的体力难以为继。
体力最好的季三也呼哧带喘:“这家伙不会像把我们带进狐狸洞吃掉吧。”
他嘴唇发乌,瞳孔逐渐开始发散。
“不好,老二发烧了。”
“先原地休息。”季队咽下喉间的腥甜,放下白狐,点了点它的鼻尖,“小家伙,你恐怕要自己回家了。”
小狐狸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下鼻头,绕着伤兵们走了一圈,转瞬消失在原地。
季三发散的瞳孔重新集中,目瞪口呆:“这特幺是个什幺玩意,狐狸精吗?”
季大四下望了望,还没来得及说什幺,小狐狸又凭空出现,地上多了一大一小两个瓷瓶。
他揉了揉眼睛,生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感。
季队拿起大的瓷瓶晃了晃,问小狐狸:“是水?”
小狐狸点头。
他举瓶欲喝,季大欲言又止,季三急道:“队长,要不我先……啊!”
小狐狸又是一爪子让他闭了嘴。
男人浅尝一口,入喉清甜,浸润心肺,这恐怕不是一般的水,他递给季大,“你尝尝。”
末世爆发三年,水污染严重,他们已经很久没喝到这样干净的水了。
季三满血复活:“小狐狸!你救了哥哥一命,等哥哥好了抓鸡给你吃!”
“小的这瓶是什幺?”上面刻着的……似乎是古文。
头儿抱起白狐,“找到休息地再看,天快黑了。”
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救人反被抛下,在一栋围满丧尸的大楼里困了三天。
没有后援,没有补给,绝境之下破釜沉舟,虽然成功突出重围,但损失惨重,装备丢失,异能耗尽,除了头儿全部被丧尸咬伤。
好在还余一口气,末世中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沿着小径继续往上走,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地方。
丛林深处被遗忘的角落,静静伫立着一幢宅院,似乎是座私宅,看到门匾上篆刻的“季”字,大家愣了下神,小狐狸跳上高高的围墙上,从一排花架中扒拉出一把钥匙。
推开厚重的大门,一座古朴秀丽的庭院映入眼帘。
“小狐狸,这是你家吗?”季大问。
小狐狸点头。
“你的主人呢?”
小狐狸头一歪,似是不解。
“我们就这样进来没关系吗?”他们一身狼狈实在对不起这雅致的小院。
小狐狸不愿再搭理啰嗦的人类,转瞬跑没了影。
季三进了院子还没爬进屋就脱力躺玄关前呼呼睡了。
季大扶着尚在昏迷的季二找房间,季队寻着白狐来到后院,一路经过花圃,菜园,甚至鸡圈,羊圈,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地方简直是末世里的桃源,遗世独立,自给自足,连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终于找到小家伙,她正泡在泉池里洗爪子,想来是他身上的血沾到它了,真是爱干净。
看到他过来,大尾巴“啪啪”甩动,故意溅他一身水,温热的水浇在身上唤起了他深藏的倦怠,坐到池边,摸摸它湿漉漉的脑袋,“我给你洗。”
小狐狸咧开嘴,露出一个偷了腥般的笑脸。
“小狐狸精。”
男人的衣服已经破的差不多,脱掉夹克,只有一件被血染透的背心,小狐狸“嗷呜”一声,他笑道:“不是我的血。”
果然,除去背心,光裸的皮肤上遍布错落的疤痕,有新的擦伤,淤伤,万幸没有流血的伤口。
他是内伤,此时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绞做一团,神经放松后疼痛逐渐加剧,他咬牙忍住,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总会好的。
“嗷呜……”小狐狸将一粒丹药放入他掌中。
“给我的?”
它点头。
“谢谢。”他亲亲它尖尖的耳朵,将丹药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