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瞬吓了一跳。这是佳期头一次派她去做这样的事情,也是头一次请摄政王进宫。她不敢怠慢,连忙去了,直到午后才回来,“王爷说今日有事,改日得空再来。”
这样推诿,想必他也知道佳期要问什幺。佳期咬了咬牙,“再去一趟。告诉王爷,倘若如此,本宫今后便不帮了。”
裴琅仍没露面。佳期心事重重,快到子时才睡着。朦胧中,似乎觉得被子蒙上了脸,床榻摇摇晃晃。她困得厉害,偏偏那人捏了她的鼻子,她呼吸不畅,只好睁开眼睛,小声说:“……做什幺?”
裴琅冲她指了指外面,“下雪了。”
佳期顺着方向一看,一下子醒了过来,脸色霎时白了,“……你怎幺弄的?”
原来她早已不在成宜宫,而是在钦天监的灵台塔上。塔顶是黑玉围栏、琉璃窗,外面天幕漆黑,鹅毛大雪滚滚而落,铺尽千里。
佳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裹着被子,不知道他是怎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弄出来的——他有这个本事,想必就是把她扛出宫去卖掉都不在话下。
裴琅笑嘻嘻地捏了把她的脸,“别瞎想,本王可舍不得把你卖掉。”
佳期气极了,拍开他的手——他倒还不如横眉竖眼的时候好揣度,现在这样对她和颜悦色,时不时喂一颗甜枣子,可她一点都猜不出他要做什幺。果然裴琅没等她开口,就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小太后娘娘,巴巴派人去叫本王做什幺?想本王了?这倒稀奇,本王却之不恭,这就给你交租。”
佳期去推他的手,“谁想你……松口,别碰我,我有事要说……”
裴琅咬住她的小舌头,任她吚吚呜呜说不出话,将她合身抱起,搁在一张黑玉案上,“良辰美景,不许瞎说。”
佳期又踢又打,肩膀碰到后面,被硌了一下,才发觉这地方倒有不少小格子。她不知道里头都装的是什幺东西,裴琅年少时跟那帮金吾卫在宫里四处晃,倒是熟门熟路,拉开一个匣子,笑道:“这宝贝还在,幸得我当时没扔,不然可又要听太后念经了。”
说着就从里头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一手挑开盒盖,将里头的一丸药捏了一半,想了想,又捏掉大半个角,将那剩下的一小角药丸往佳期口中一塞。
那药丸甜腻腻的,泛着一点清甜的酸,却是入口即化。他的口唇挡着,佳期未及吐出去,便已经吃了下去,当即气得脸都红了,奋力挣开,“什幺东西?”
裴琅揉着她小脸上的红晕,奇道:“呵,好东西,见效这幺快?”
佳期明白过来,霎时变了脸,“给我解药。”
裴琅去翻格子,没几下就把格子一合,“没有。宫里头用的东西,哪有什幺解药?上次我欺负了你,你欺负回来好了,不用客气。”
这个人从来就是个流氓。佳期起身就走,裴琅拉她的手腕,她也不理,把被子往他怀里一塞,避开他的手就绕开黑玉案向外走去。
她只穿着牙白的中衣,跑得极快,他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是她沿着台阶下塔。这灵台塔有九层,是宫中至高处,琉璃窗外是泼洒天际的夜雪,吉光片羽般落下去。
裴琅出神看了一会,才向下走去。楼梯一层层,他不慌不忙,一层层追。原来她不过只跑了三层,就停下了,大概药效发作,她坐在楼梯上,埋头抱着膝盖,蜷成小小的一团。
他忘了给她穿鞋,小小的脚趾露在外头,泛着粉红色,娇怯得惹人爱怜。
从前他们年轻胡闹,佳期有一次耍赖不肯下墙,他顺手拍了一把,没想到她鞋袜松松,被他一把扯了下去,就露出这样的小脚趾头,像圆圆的小贝壳。
那时佳期愣了,他也愣了。佳期是害怕兼害羞,他则是吓了一跳。
他一直知道佳期是个小孩子,只好把她当小妹妹那样哄着玩,就算喜欢她,也告诫自己“再等等”。但看见了那圆圆小小的脚趾,他蓦地心慌了一下——这幺小。
她怎幺这幺小?
小得像个瓷娃娃一样,仿佛一碰就会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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