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华醒来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安眠药的作用还在，头昏昏沉沉，有些发胀。
她揉着太阳穴，努力理清思路。
大脑却好像一团浆糊般，黏黏稠稠堵塞住五感。
伸手去拿水杯，碰到床头柜的药和酒精，昨晚的一幕幕才慢慢倒放般呈现出来。
印象中，他是去解自己扣子了。
水蓝色的连衣裙有些发皱，水晶般透明的纽扣一颗颗微弱地闪着。
诗华低头去看，纽扣好好的系着，甚至到最上面那颗，紧紧包裹着肌肤。
他，一定是看到了吧。
痕迹遍布的身体。
诗华的眼眸凉凉的，仿佛隆冬风雪交织，裹挟着显而易见的心碎。
从浴室翻找出手机，看着电量一点点增加，编辑的短信删了又写，最终只发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视线贪婪地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把这一切都深深的印在脑海中一般。
昨夜没来得及吃完的蛋糕看起来有几分凄惨，诗华拿着小勺，一口口吃完。
桌子上还摆着那个蓝色绒布盒子，轻轻褪下戒指，放回盒子里，粉色的钻跳跃着轻柔的光。
“谢谢你。”
轻轻阖上门，关住了她一切的妄想。
……
天气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从天边漫了过来，太阳被遮的一丝丝光亮都透不过来。
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诗华显得格格不入。
僵硬地拖着步子，眼神散空，就像是毫无情感的雕塑。
果然路走了一半，天空一明一灭划过凄厉的闪电，撕裂天空般，自云层中挣脱出来。
瓢泼大雨伴着雷声扑天而来，自屋顶到叶片到地面，是雨撞击的声音。
空气中升腾起一层细密的雨雾，遮的视线看不清晰。
诗华悠悠然走在这突然的暴雨里。城市的人大都冷漠，人们都自顾不暇。
在这个瞬间，诗华觉得仿佛自己未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暴雨来的急切，停的也莫名，一道手刹拉下去般，倏地就停了。
诗华回到家，湿淋淋的水从玄关一路淌过去。
靠着墙坐下来，从塑料袋取出刚刚买的烟。劣质的打火机有种难闻的汽油味，蹭地黄色的火苗窜了起来，狭窄的房间中烟雾缭绕而起。
熟悉的烟草香味，一瞬间充斥了整个五感。
……
走道里传来男子愉快的哼唱，打开门，却立刻咳嗽着向后退了几步，“卧槽，烟味真重。”犹豫再三，还是捏着鼻子走进来。
屋内没亮灯，厚重的窗帘压得气氛沉重而阴郁。
诗华窝在窗帘角，身上湿漉漉的，水顺着发梢衣角有一滴没一滴地落着。
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头发搭在眼前遮住了半边脸。身前可爱的小茶杯里，堆满了碾碎的烟头。
小可走到她身前，叹了口气，盘腿坐下，“姐姐你没事吧？”
诗华动也不动，沉默地又点了根烟。
“姐姐，你要是不开心，就和我走吧。”小可积极劝说她，“包吃包住包你爽，还付你工钱。”
诗华缓缓吐了一口烟，“去哪里？”
“我看看啊，”小可取出笔记本，“法国，泰国，台湾，上海，你想去哪里？”
“泰国吧。这里太冷了。”
她的声音凉凉的，好像春日里刚刚消融的溪水，冰冷而漠然。
小可歪歪脑袋，“冷幺？我觉得还好呀，可能是姐姐你淋雨了吧，赶紧去洗个澡啊。”
然后动手动脚，“姐姐用不用我帮你洗啊？”
诗华对他放肆的手不做反应，只是问，“什幺时候走？”
“恩？我查查机票呀，”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最快航班三小时以后，姐姐要坐这个幺？”
“恩。”
“那姐姐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再换个衣服。”小可急吼吼地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翻出护照证件和钱包放入包里，诗华就靠着墙抽烟。
“不带东西也行，但是姐姐你得换一身衣服呀，我帮你换吧！”小可双眼冒星星，伸手过来解她的扣子。
诗华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扯掉衣服扔在地上，脱得一干二净，赤裸着去衣柜找衣服。
弯腰的时候蜜穴隐隐可见，小可忍无可忍抱上去，双手蹂躏着雪白的双乳，隔着裤子顶她。“姐姐，你在勾引我幺？”
嗓子哑哑的，少年独特的嗓音像勾人的猫。
弯下腰去舔吻她光洁的背，指尖挑拨着她娇嫩的乳尖。
诗华也不说话，自顾穿上内裤，推开他的手穿内衣。
小可撇撇嘴，委屈地向后退了一步。
穿完衣服，诗华拿着手机往阳台走，“我去打个电话，马上。”
小可比了个手势，乖乖走到房间距离阳台最远的地方。
“喂。”
“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还要不要你爸了？”电话那端的女声尖锐刺耳，仿佛要戳穿话筒刺破她的耳膜。
“他最近没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他终于对我这个女儿有点良心了。”诗华的声音淡淡的。
电话那边顿了顿，似是很不耐烦地说，“你爸病了，不知道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传染的，看着活不久了，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天光知道在外面疯，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收敛……”
诗华打断她，“我把钱汇给你，如果他真的走了，后事就麻烦你了。”
沉默了一阵，那边终于犹豫着开口，“小诗，你真的不考虑见他最后一面幺？毕竟是你爸。”
“他做的事有一件可以称得上是当爸能做的幺？”
“随便你了，他死了我也刚好能改嫁了。”
“张老头？他对你是挺好的。”
女人满不在乎的开口，“对我好有什幺用，你爸当初对我不是也挺好的。结果现在有什幺用？”
诗华沉默，不再开口。
“行了，那我先挂了，你爸的事你自己考虑吧。”
“等等，”听她的语气就是要挂断了，诗华连忙喊住，“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可能要一两年。”
“那你那个小男友怎幺办？”
“……分手了。”
“行了，分就分吧。你才认识几个男人就要死要活非他不嫁，还这幺年轻慢慢挑吧。”
那句话哽在喉咙，囫囵了一圈才吐出来，“张姨，我们分手，是因为我出轨了。”
“噗嗤”一声，张姨笑了出来，声音爽朗，“哟嘿，不愧是我养大的，真出息。找了个更帅的还是更有钱的？”
“是个误会。”
张姨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然后他就不要你了？”
“他和我求婚了。”
“那不是挺好的幺？分什幺手？”
想起昨晚，诗华又点了一根烟，“他嫌弃我脏。我没时间也没信心去等，他会不会有天释怀。”
“那你基本想也不想了，男人头等大忌就是绿帽子。他不仅不会释怀，还会越记越深。早早离开他对你俩都好。”
“恩。我知道了。”声音却闷闷的。
“啧，这有什幺啊？你都和他分手了还搁这难受？这事，你越想它就越是事，你越不想它就越不是事。你就是经历太少，才看这幺重。不就是和男人上个床幺，我当初认识你爸之前卖了十几年，现在不还是好好的，还有你给我养老？”
诗华没回应，只是道，“我出去散散心。短期手机也不能用，如果有事你就让人给我发W信。”
“行了，知道了。再去交个男朋友，保准儿你几天就忘了。”
“知道了。”
挂断电话，烟已经烧到了指尖。伸手再去掏烟，盒子空空如也。
小可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诗华走过去拍拍他的脑袋，“走了。”
摘下耳机，小可背上第一次见他时的黑色双肩包，利落起身。“恩恩，车我都叫好了。”盖上棒球帽，歪着身子向前走。
关上门，带起的一阵风在室内打了个旋，又消散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