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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言个高腿长,坐在驾驶座上的我即使竖起脚背,也无法踩到刹车。

他嫌弃地看了眼拼命蹬腿的我,弯着腰凑过来调节座椅:“起来。”

擡起屁股再坐下,由李泽言调整的距离刚刚好,我扣上安全带,放下手刹后又犯了难:“你现在...住哪里?”

“海景柒号。”他主动打开手机导航。

我没有去过这个楼盘。

鬼才知道李泽言在恋语市有多少处房产。

车子朝中心大道方向驶去。

离开花浦街后,路上的风景逐渐变得安静,林林总总的写字楼灯火通明,不需要街灯也能将马路映得明朗。

加班的白领打着呵欠从便利店拎走最后一罐咖啡,似乎几年前,我们也是这样。

他低头摆弄几下手机,放回口袋里,望着窗外,继而开口:“到了。”

在地库泊好车,我将车钥匙放回李泽言的掌心。

我知道自己应该走得坚决一点,可两条腿怎幺也不听使唤,愣愣地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李泽言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上来吧。”

这会儿腿倒是听话,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无论换了多少房子,李泽言房间的陈设总是保持相同的风格。黑灰白三色简约精英风格,如果不是装饰柜上放着几只与室内装修格格不入珐琅骆驼摆件,我几乎都要怀疑李泽言是不是也变成了色盲。

环顾四周,房间里几乎没有留下他的生活用品。门口有三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大概里面是他准备带走的全部家当。

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地躺在垫在茶几下面的羊绒毯上,褐色的红色的液体将雪白的背景掺合得斑斑驳驳。

“你坐吧。”李泽言指了指沙发,自己走向厨房。

烟灰缸里的烟蒂多到数不清,灰白粉末将几只盖在一起。起初我还用指尖轻轻摆弄两下,接着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右手捏着两只空玻璃杯,左手握着还剩半瓶白兰地的扁透明酒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冰箱里好像还有软饮料,你等我一下。”

下半部酒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不知不觉间,我拿起它,倒进杯子里,喝入一大口。

舌尖上的苦涩转眼化为喉头的灼辣,强忍咳嗽,我仰起头将一小口白兰地咽了下去。

呛人的高浓度酒精将食道到胃里一路点燃,火烧火燎地疼。

“咳,咳...”我掩着嘴咳嗽,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谁让你喝酒的?”李泽言握着两罐汽水冷酷地走过来,移开我面前的酒杯。

“让我喝一次。”借着微微发作的酒力,脸颊潮红的我寡廉鲜耻地钻进他宽广的怀抱,“结束了,庆功宴,要喝一点。”

“我帮你兑点汤力水。”砰的一声,李泽言已经打开易拉罐。

“不,我要和你喝一样的。”在他怀里的我疯狂摇头,“以后应酬,要靠我自己了。”

“没必要,绅士是不会为难女士的。”他扶我靠在沙发上,“能做出灌酒这种事的人,也无法成为合作伙伴。”

“让我再喝一口吧。”我抓着他的衣襟乞求。

李泽言叹着气,将相同体积的汤力水倒进我的杯子里摇晃两下,才肯递给我:“慢点。”

这杯比上一杯的辛辣味淡了许多,一口闷完后,李泽言接过空杯,又将手臂枕在我的脑后:“白兰地不是这样喝的。”

“你不喝吗?”此刻,身边的李泽言好像学会了分身术,隐隐约约变成了两个人,我揉了揉眼睛,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后,又慢慢出现重影。

如果真的有两个李泽言该多好,一个去美国,一个被我拐回家。

“那次坐飞机,你就说白兰地不是这幺喝,怎幺喝,到现在也没有教过我,言而无信。”酒壮怂人胆,我开始对着李泽言吐槽他本人。

“......我去泡茶。”李泽言试图站起身,又被我一把拉回身边。

“淋了雨就发烧,赖在我家不肯走,年老体弱。”

“......这幺一点就喝醉了?”

“看个电影也能睡着,目中无人。”

“......我看你有必要重修小学语文课。”

“所以......”我努力睁大迷离的双眼,四个李泽言中的三个如同消消乐一样,biu地不见了。

怎幺留下了中间那个,这个游戏有bug。

剩下的李泽言目光里有说不清繁冗复杂的情愫,好像无星无月的夜空中划过一架飞机,闪烁着尾灯等待我向他提问。

“白兰地...到底怎幺喝?”

眼底暗淡无光,李泽言无奈地撇着嘴,而后,举起茶几上的酒瓶,喉结上下滚动,咕咚咕咚对着瓶口将剩下小半瓶澄澈的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不是...这样......”我傻笑着握住白兰地瓶子,手一松,它和地毯上那些空酒瓶滚落在一起,“我查过的...你这样...不优雅...”

“你醉了,我叫白起接你回家。”他皱着眉,将我安顿在沙发上,准备去其他房间打电话。

“我没有...”我委屈地扑在李泽言的肩膀掉眼泪,“没有喝醉,真的没有。”

他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放在我的脑后轻轻抚摸。

沙发尽头一座现代风格的实木唱片机吸引了我的注意:“想听音乐。”

“很晚了......”

“我想听,给我放音乐!”酒精完全控制住我的大脑,以往最鄙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好像已经完成一整套。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没有拒绝,也没有怼我,李泽言真的打开了唱片机。

黑胶碟片缓缓旋转,音响里传出明亮而悠扬的音律。

Por   Una   Cabeza

高潮来临前,几下钢琴的低音击键敲醒了我。

从今以后,他和我之间的距离不再是负18厘米,不再只有一步之遥,而是隔着真实完整的太平洋。

我没有李泽言说的那幺好,真正优秀的人是他。

即使到故事的最后,依然是看似强势的他在迁就无理取闹的我。

不能势均力敌的爱情,注定无法开花结果。

他也有选择的权力。

“跳舞。”我苦笑了一下,拉住李泽言的手站起来,将他从沙发向外拉。

“小心。”只是惊讶了一秒我的态度转变,他迅速将脚步虚软的我扶住。

提琴声犹如一把把尖刀割在心尖。

对岸建筑的灯光已经稀疏,微凉的晚风吹动白色的窗帘。

我们光着脚在地毯上跳舞,绵密的触感从脚心传至全身。

曲子的节奏快而有力,力不从心的我几次踩在李泽言脉络分明的脚掌上。

“对不起。”我扶着李泽言的肩冲他傻笑。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牵着李泽言的手转开,在音乐结束前的最后一个音符,他将我用力拉了回来。

踉跄地撞进他胸口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摔在地毯上。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知道和做到的距离。

男人的吐息里带着浓烈的酒精味道,让人更加情迷意乱。

我怔怔地望着李泽言深邃的眼眸,翻过身俯在他的胸膛上,缠绵地亲吻那双柔软而有些冷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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