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被理山一路扶着,尽管她本身抗拒,却不得不庆幸有理山帮她,否则她一路来不知道得摔多少次。
她想悄悄挪开理山的手,后者却跟黏了胶水似的一动也不动,甚至抱她抱得更牢了,圆圆没胆真的出力,只是象征性的推一推。
而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既然理山不想在他女友面前回避,那就随便他吧……
“友善。”
圆圆看到友善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实在特别想哭,所有的委屈像猛然翻起的狂涛骇浪,对方担心的神情映在她的眸底,她用含着水气的双眼注视他,感觉友善整个人都变得雾蒙蒙。
友善是……她从小到大的树洞,即使长大以后的她总是掩藏心绪,友善也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不会逼她将全部的感受如实告知,但是友善愿意等她,当她需要他,友善就愿意听她倾诉。
理山没出现的时候,她遇到任何不好的事,都是友善安慰她。
之后有了理山,他同样给予她安慰,比友善更心疼她,可是理山太过霸道了,他不准圆圆有一丝隐瞒,他要她全盘托出,他要掌控她的一切,她无法适应理山这样的感情。
但她喜欢理山,未曾对友善产生过想法,她相信友善也是一样的。
有一种人的存在就是超出朋友,可是两人永远没法像恋人那般在一起,因为他们是家人。
她和友善就是这样子的,但是理山无法理解,只要她跟谁好,理山便会吃醋。
“圆圆,你怎幺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家?”友善快步走到圆圆身边,他刻意忽视理山和圆圆之间的古怪,也没有多问她为什幺去了那幺久,为什幺换了一套衣服。
他认为这个时间点提出来,怕是会把圆圆逼哭。
友善下意识想碰圆圆的脸,他的手才刚伸到圆圆面前,随即让理山给打偏了,他愣了一两秒,一言不发的收回手。
其他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尴尬。
圆圆显然也惊了一下,大眼为之愕睁,她习惯友善这般动手动脚了,可是不代表理山不会计较。
圆圆觑了眼理山的表情,他看起来很不高兴,眼睛稍稍眯着,眼角下的泪痣令他越发冷艳。
“我没事。”圆圆只想结束这要命的气氛,她转过头对理山道,“那我们先回家了……”
若是她单独跟友善离开,理山一定会不依不饶,虽然不想要面对别人疑惑的眼光,圆圆想了想仍是叫上小春。
“小春,我们走吧。”
“啊?哦哦。”小春一直扮演安静的花瓶,突然被点名让她一脸憨傻,思维跟不上事情的发展。
她背上自己的书包,左右手各拎着友善和圆圆的包,小碎步跑到友善旁边,然后又啊了一声,“郁纪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众人的视线立马齐刷刷落在郁纪身上。
“我也该回去了。”郁纪淡淡开口,放弃了和衣服纠结的打算,他和前辈们告别后,兀自往大门口走去。
“理山,我们也回——”
不让圆圆说完,理山便打断她,“我送你出去。”
他扶着圆圆越过友善,看都不看他一眼,圆圆唯恐理山找友善的麻烦,二话不说的乖乖跟着移动。
被留下的友善感到莫名奇妙,他心里一大堆问号,不仅仅是因为圆圆,还有理山学长对他的敌意,明显到他都觉得理山学长整个人不太一样,好蛮不讲理的样子。
友善不由皱眉,想起入学前圆圆曾对他说过:“我和理山分手是因为他的个性很恐怖,他的温柔是骗人的……”
难道真是这样吗?
友善用余光瞥向仍在位子上的优加,对方安安静静的继续用起餐,似乎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诡异,真的太诡异了。
“友善,我们也出去吧。”小春不知道为何要用气音跟他说话,从她打翻果汁到郁纪身上开始,她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友善睐了她一眼,没出息。
他接过小春手上的书包,走到门口时郁纪还在那里,正在同理山交谈。
理山看见友善和小春出来时,便用眼神示意郁纪打住,他朝小春招了招手,把小春吓得脚步一顿,多一步都不敢走。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迟疑要不要过去,她又不认识他,叫她干嘛啊!
友善都没有要救她的意思,也不帮她说话,小春瘪着嘴巴,在心里嘟囔。
小春只好硬着头皮过去,理山学长应该不会像刚刚那样打她吧,她可是看到友善的手都红了……
“小春,你能帮我扶着圆圆吗?她身体不舒服,不好走路。”理山和颜悦色的问道,声音听着也温柔,没有方才那点冷漠的影子。
“啊?哦,好的好的。”
原来只是叫她扶圆圆呀!
小春顿时放宽心,她和圆圆差不多高,只比对方矮了一些,便用手挽着圆圆的胳膊。
“郁纪,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吧,我让司机送你们到车站。”
理山家的车子从车库开了进来,就停在门口,郁纪颔首,率先坐上车。
理山帮圆圆他们打开车门,他稍微弯身,靠在车门边叮嘱圆圆,“到家了打电话给我。”
友善也慢慢走过去,他在上车前对理山说道,“谢谢学长的招待。”
然后头也不回的坐进前座。
理山目送车子开出雕花漆彩的栅门,他一个人往家里的方向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短信的介面,在收件人上输入一段号码。
才分开不到一分钟,他就想圆圆了呢。
司机送四人到车站后便离开,搀扶圆圆的人从小春变成了友善。
“郁纪,现在很晚了,你能不能送小春回去啊?她家和圆圆家不在一个方向的。”
郁纪揉揉眉心,实在不想答应,小春今天烦他的时间已经比平常超出许多,他一般在学校里忍忍就算了,现下要回家了还得接手这只缠人精。
“郁纪,我会很安静的……”小春头低低的,搅着手指不敢去看他。
郁纪沉吟半晌,最后妥协的问道,“你坐几号线?”
小春家的路线比圆圆来得晚,她和郁纪站在一起,看着友善极为小心的扶圆圆上车,圆圆的步伐在跨阶梯时异常缓慢。
小春忍不住好奇的问郁纪,“圆圆是在厕所里摔交了吗?”
“你不是说你会很安静?”
“哦……”
圆圆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景象投射在她的侧脸上,像演了一回走马灯。
“友善……”圆圆的目光一直对着窗户的玻璃,就连喊他的时候也没转过来。
“嗯?”
友善应了一声,圆圆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友善不着急,也没有再催圆圆,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圆圆才面对着他,稍肿的双眼泛红,“帮我跟妈妈说转学的事好吗?”
“好。”友善瞬间就答应了。
他以为圆圆会哭出来,可是一路上都没有。
来时令圆圆感到漫长,回去的路程也不遑多让,她在公车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友善摇醒她的时候,就快到家里附近的车站了,她睡眼惺忪的被友善扶下车。
友善送她到家门口,当她转身要进屋里时,友善蓦地拿出包包里的外套,替她围在腰部。
圆圆不解的望着他,友善只是对她笑一笑,然后让她快点回家休息。
等圆圆回到房间才明白他的用意,她换下了理山的衣服,理山给她的裤子是纯白色的,干净到像新的一样。
可是她把它弄脏了。
裤裆一直延续到臀部的范围染上一片深红,都是血。
她没有穿内裤,没有垫卫生巾,经血全部流到裤子上,圆圆死死揪着那一件裤子,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能和好的……不可能……”
那天晚上理山等圆圆等到天亮,期间他播了无数次电话给她,这个号码是圆圆新换不久的,当他知道的第一时间便背得滚瓜烂熟,彷佛烙印在心上。
现在他打不通这个号码了,每一次都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理山不晓得圆圆是什幺意思,他明明让圆圆到家了打给他!
他以为她和圆圆的事情都回到轨道上了,所以他等了圆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四个。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期待落空,情绪逐渐被愤怒掩埋,他用一个晚上砸光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最后恐慌取代了一切,理山又再一次体会到那股熟悉的不安,强烈得令他手足无措。
直到他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在散乱的残骸中,细皮嫩肉的脚底板扎了好几块玻璃碎屑,有些血迹早已干涸。
他只是想要跟圆圆好好在一起,为什幺这幺困难,为什幺圆圆总想着离开他?
他极端的个性遗传自父亲,他们家的男人都有严重的控制倾向,他的爸爸甚至不准妈妈太过爱他。
可即便童年没有得到健全的爱,他依旧羡慕父母亲的感情。
他也想要一个像妈妈那样的人陪着自己,无条件的包容和接受,永远乖乖待在身边……
所以他被圆圆吸引,并且因为她的善良美好而不可自拔。
——从他决定接近圆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能放手了,除非他不再有双手。
天方蒙亮,白光从偌大的落地窗照入,理山躲在影子底下,哭到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