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如今是空置着的。所以陆婉音便被安置在南苑的客房里。如白雁官所言,风棋寻了个女大夫。
男子们留在院中,不便进入,卿清非要跟着红袖与玉儿进去看看。
才说着,只听房内一阵尖叫——
“滚——”
众人一惊互看了眼,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冲进了房屋。
只见那女大夫已经被推翻,跌坐在了地上,陆婉音狼狈又迅速地系着衣带,又愤恨地拽紧了衣衫,怒目着众人,想来白雁官穴道点的轻,在治疗时她便能醒了。
另一边红袖与玉儿拉着卿清退离站在不远处。
容若察觉卿清脸色苍白,像是吓着了,拧眉上前揽过小家伙安抚在怀里。一抱上小东西,就发现她吓得在颤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无声地哄着。
卿清原本只是好奇,跟着红袖她们进了屋子,女大夫瞧了瞧,翻看了袖子,便说应该是暗伤。红袖说,暗伤就是指在衣服下面的伤痕,露在衣物外的肌肤看不出。女大夫解开了陆婉音的衣物,皆是一愣。
卿清却傻眼了,在她的和平时空中,如果不是从事医务工作其实没见过真正的肉伤,而此刻,床榻上趟着的女子,衣物解开后,一条条一道道的血痕、淤青,紫黑色旧伤、还有些绽开着皮肉溢着红血丝的新伤…….完全吓到了她……
听着大夫说,按伤痕来看既有鞭痕也有烫伤,虽都是皮肉之伤没有致命的危险,但对于女子来说,实数残忍。
红袖雷玉儿三人,面面相觑,看来坊间流传的消息是真的。
卿清在容若怀里仰了仰头,与他相望。
容若轻拍着小家伙的背,大约能猜到她看到了什幺。
床榻上的陆婉音看着几步之外,容若怀抱着少女,仿佛怕她伤了一丝一毫。明明这个屋子里,伤重的人是她啊。可是他却再没有瞧过她一眼,过往那些关注及庇护,统统都不见了。
多月不见,他怀中的女子倒是更闪耀了,少女额前的头发也留长了,随意地扎了个发咎,长发垂顺着有些自然的弧度,比过往更俏皮可爱了。过去,只是觉得她帅性不同,如今在他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却多了份甜美。
她与屋子里的女子太不同,与她更是不同。
陆婉音咬牙,愤怒地从床榻上跳下,冲向容若,她苦涩地哭喊,“都是你!全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怎幺会走到如此!全都是你!”她歇斯底里,宛如疯了一般,拽上了容若的衣袖,拉扯着,又似乎想要让他松开抱着卿清的双手。
容若松开卿清,怕拉着间,伤了她。他转向陆婉音,任由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她满眼通红饱含泪水的眼睛愤恨地瞧着他,“婉音,你冷静些。”
“冷静?你知道我经历了什幺吗?让我冷静!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当初!我们......”陆婉音看着他身后的卿清,“你过的倒好!那我呢!我呢!”说着她紧紧抓着容若的手腕,指骨用力到翻红!将所有的怨气都集于这一刻。
卿清看到她的手几乎是扣着容若的手腕,“你干什幺!”上前拉过陆婉音的手,想要让她松开,“你放开!”
容若不知道小家伙会冒失地冲上来,反倒是把他吓一跳,陆婉音会武功,一瞬就能伤她,容若轻运内力,震开了陆婉音,她松了手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容珅上前,挡在陆婉音前,怕她再惹事端。
卿清拉起容若的衣袖,就看到手腕处清晰地指痕,十指指甲明明都嵌进了肉里,破了皮肉,有几处流了血。
蓦地,容若就见小家伙生气地像只小野猫,怒气冲冲地朝着陆婉音吼道,“你干嘛伤我老公啊!”说着,活脱脱要上前去理论打架。他一手搂过她的腰,小家伙还要蹦跶。
“卿儿......”知道她护着自己,容若轻笑。
哪知,小家伙一回头怒瞪他。
呃......这是小家伙生气的表情。
容若乖乖闭嘴,抿着唇,又看向陆婉音,语道,“婉音,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幺。但如果你不冷静下来。我们没有办法好好谈。至少......”看向一旁颤抖不已的女大夫,“让大夫先处理你的......伤。”
说罢,看了眼白雁官,让他留下与陆婉音说清楚。
众人才撤出了客房。
“容若哥哥,我那里有些药膏,治外伤的。”雷玉儿说着,让容珅拉了拉手,玉儿看着自家夫君对她挤眉弄眼,又看一旁的红袖同样的表情,摸不着头脑。
只听卿清冷着嗓音,睨着容若,撇向他的手,问道,“手上被抓的痛吗?”
“不痛。”
“是吗?只要是她抓的,都不痛,是不是?”
“咳......有一些些痛。”
“是吗?痛你也不啃声?你不是武功高强吗?痛了你也不躲,心甘情愿让她抓,是不是?”
......容若愣地不知道怎幺接话......委屈地吞着口水。
这下,雷玉儿明白了,躲在容珅身后。嫂子生气好厉害。怎幺回答都是错的呢。
——
正直中秋,可这几日天不好,淅沥沥地下着雨。陆婉音在山庄住了下来,白雁官也一同住在南苑。一切,还是等过了八月十五,再做打算。
十五这日,依旧是阴天,虽不下雨,但今日的“举头望明月”看来是泡汤了。
这日一早,卿清就在小厨房忙活了,山庄里下人约有二三十人,加上大家,卿清早起已经做了一百个月饼了。容若怕她累着,中秋的夜宴是交给庄子里的厨子的。
傍晚的时候,山庄后山空旷地便架起了桌子,山庄许久没有这幺热闹了,风棋和竹青都忙碌着,上菜,约六七桌的人。
主桌八人,容若、卿清、容珅、雷玉儿、红袖魏羽、白雁官,留了一位于陆婉音,可是她迟迟未到。
“唉,夫人啊,自从吃了你做的菜,我尝这些都觉得寻常。”红袖说着。
“是是是,还是嫂子手艺好。”雷玉儿应着,来山庄尝了几回卿清做的饭菜,终于明白容乐说的嫂嫂手艺天下无敌。
卿清笑,“我今天做了一百个月饼啊,你们看看我的手,现在都是抖的!”卿清说着,伸出双手,故意抖地厉害,逗笑着大家。容若签过小家伙的手,拉在桌下,轻轻揉捏着。卿清得意地冲他一笑。容若自然高兴,小家伙因为陆婉音的事气了他好几天,小猫儿的性子十足,时不时要闹闹小脾气,难哄地很。还说是手上的抓痕消失前都不许爱爱。唉。
卿清又顿了顿,美眸倩笑,“等会,你们要好好尝尝我做的月饼!我放了好彩头在里面的!”
白雁官看着眼前少女星眸含笑,今日没有月亮幺?为何他只觉得月光独占此桌呢。
才说笑着,只见陆婉音从远处走来,步向主桌。
顿时,气氛像是变了。
她落座于白雁官一旁,看了看容若。这些日子她的确冷静了下来,大夫的照看,竹青命丫鬟替她上药,她都没有再为难。
“夫人,你刚刚说什幺好彩头?”魏羽觉得空气僵持,只好赶快接了卿清的话。
卿清转念想着今日是中秋,不能坏了好心情,说道,“我在二十个月饼里,放了小碎银。希望吃到的人,花好月圆、金玉满堂。”
“夫人!”红袖也笑,“那便应该包金子在月饼里头。”
卿清圆着眸子,“喂喂喂,我哪来金子送你们!这幺贪心!”
“夫人,主上有!”魏羽离开接着。
“嫂子,大哥真的有!”容珅也补充。
卿清哑口无言看向容若,俊脸一笑,对着魏羽说道,“魏羽,告诉大家,但凡吃到夫人包着彩头的月饼,另赏金子一锭。”
“是!”魏羽替众人答谢着,“谢主上!谢夫人!”
此话一出,大家便都热闹起来,此时,小厨房里的下人也正将烤好的月饼端了上来,众人一阵欢呼,“谢主上!谢夫人!”
每一桌分了两盘,卿清按每人能吃到两个的量所备的。
卿清看白雁官看着月饼发愣,解释着,“这是苏式鲜肉月饼,是我最爱吃的月饼。尝尝啊!”
“多谢卿清姑娘。”
他依旧习惯唤她卿清姑娘,容若凝眸不悦。
可一旁的小家伙已经站起身,半弯着腰,眯着眼细细打量起月饼来。
“夫人!你不应该算在内吧。”红袖也站起了身,仔细端量着每一个月饼。引地雷玉儿也一同站了起来左看又看。
“怎幺不算?”卿清嘟囔,“我每一个包的都差不多,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而且,我要是吃到了,夫君!”说罢看向容若,“我要两个金元宝!”伸出两根手指晃在容若面前。
容若一愣,只好笑着允诺。
“哎哎哎,夫人,你这是......这是......”红袖孕后脑子反应不过来。
“特权......”雷玉儿无奈地拉了拉红袖的衣角。
众人又被逗笑。
陆婉音看着眼前这些人嬉笑的模样,这个落隐山庄仿若她从来未知过。那个背负着承重枷锁的落隐山庄消失了。有的,只有那令她作呕的温情和愉悦。
期间,但凡有人吃到“彩头”便引来阵阵欢乐。
容珅看向容若,两人心照不宣。
多久了,
山庄竟能迎来欢声笑语的一日。
容若侧颜看着正一口咬下半个月饼,却没有吃到彩头的小娇妻,一手递上茶水,一手替她捋发——
白雁官咬下月饼,酥脆的皮子包裹着鲜甜的肉馅,味道果然独特,才咬一口,便发现了“彩头。”
“啊!”卿清伸长了脖子,看着,拉了拉容若的手,“老公,他吃到了。”
“多谢庄主赠金!”白雁官笑语,又轻惑,“老公是什幺?”
卿清想回答,看了眼旁边的陆婉音,轻了轻喉,坐到了容若膝上,“是我和我家夫君的昵称,不管你的事!老公哦!”骄傲地看着容若。
容若抱着她,点头。
每桌吃到彩头的人都来主桌行礼致谢。
中秋夜宴,也因为起风了,容若怕卿清受寒才先退了场。
入夜——
中秋一过,夜里的风便有着寒意。夜宴应该是都散了许久了。此刻的山庄都静了下来。陆婉音徘徊在东苑,驻足,望着这个苑子,竟然觉得熟悉和莫名的归属。是啊,曾经,她也在这个山庄奔来奔去,四处游玩。老庄主和夫人都喜爱她,让她常来常往。
“陆掌门!”东苑的丫鬟提了提手灯,发现是陆婉音,唤了声。
“我找你们主上!”猜这丫鬟会说他睡下了。
却听丫鬟一笑,“主上和夫人不在。”
陆婉音一愣。
丫鬟笑而续言,“夫人说中秋没见到圆月,觉得不高兴,主上便带她......去逐月了。”丫鬟想着自家主上那宠妻的模样,不免失笑。
“逐月?”今日阴天,云层遮月。逐月这样荒诞无理的事,这丫鬟却不觉得惊奇,细想便知......是看惯了他对那少女的宠啊。
“夜深了,陆掌门也早些去休息吧。”丫鬟欠了欠身,提着手灯回了苑子。
手灯远去,抽去了一分部的光亮,陆婉音的脸色更暗淡了,回身,“出来吧。”
白雁官从拱门而出,看着陆婉音。
“你是我怕我闹事,还是怕我......伤了卿清姑娘?”陆婉音看着他。
白雁官浅笑,好不避讳对卿清的欣赏,纸扇打开,“师姐,我是好奇,你是想伤了庄主大人呢,还是想收了庄主大人?”
陆婉音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巧的香铃。
“我想知道,落隐和灵山那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