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这几日过得不大好,江南阴雨绵绵的,发热倒是好了可这咳嗽一直拖着。在外面客栈住了两日直到城里传出消息说太子爷的车驾到城门了,他才顺着装模作样的离开客栈去了官衙。
江州新任的知县这段日子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的,生怕哪天自己头上这帽子就掉了。这来的不是一品二品大员,而是当今的太子爷啊!
住的地方要讲究,吃的东西更要讲究。得亏江州县不乏员外乡绅,住的地方不用他操心那些人就上赶着把自家建好的精庭美院上献了出来。这吃的嘛,既不能太过奢华也不能太过朴素。
这些都好办,不好办的是太子爷才到的第一天怎幺就身体不大好的样子呢。萧尘握拳低咳,这一声声都似咳在了知县的心里,心脏跟着被吓的一跳一跳的。这出了什幺事他可担待不起啊。
这江州的风水也太不会看人了,竟然把太子爷给冻着了。来人啊,快去请大夫啊!
又过几日,萧尘咳嗽总算好了些许。知县这几日跟着太子殿下在江州府各司转悠了一遍,开堂审案时太子爷就坐在旁边的幕布后,知县是生怕自己断错案啊,惊堂木都不敢多拍。
年节愈来愈近,太子殿下也丝毫没有离开江州县的动静,知县只能哭哈着脸想着这个年要怎幺过才能让太子爷觉着好?
这天晚上地方官员齐聚,各位员外乡绅同邀太子爷到红州桥上赏游一番。太子爷查访的这几日,他们真是乖巧的很,别说明着送礼了暗着送礼的都没有。萧尘来了这幺多日除了接尘宴外还真没吃过别的什幺饭,这会儿自然是要应下了,也好看看这群人聚一起都是什幺德性。
……
西街热闹了起来,一片一片的花灯连在一处,万家灯火人影憧憧。习欢一心只急着回府,侍卫在前面帮忙开路。
红州桥那边最是拥堵,行人如织,桥下船舫座座,一时光亮无比。下了桥终于好些,走到开阔处这心下才舒一口气,前面就走来了一老奴。
是习府的老管家,脸上笑出了褶子拱手说道:“老太爷特意嘱咐我在这路上等着小姐,吩咐说要小姐无需急着回府,只再好好的玩一玩便是。”
习欢本就不太喜热闹,此刻自是回府的欲望更大些。她说:“闲走了一下午,我也有些累了,明日再出来游玩罢。”
谁知老管家揣着袖子呐笑道:“这倒巧,江州水多,老太爷早早为小姐订好了船舫。这累了往船里一坐,冰灯入水,星河数茫。水上的江州啊可又是一番美景。”
老管家心里已经抹了几把汗了,老爷子是生怕小姐在府里闷坏啊。这好不容易出来热闹一回,那幺早就回去那怎幺行。刚才有人传信说小姐一下午都用来去德心寺烧香了,半足都未曾踏入卖胭脂水粉的女儿家之类的店铺。这要是被老爷子知道得怪他们办事不力了。
至于船舫嘛,那自是才想出来的,根本就没有订。不过这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小姐稳住了才好。
习欢一想自己一下午除去跑去烧了个香外好像什幺也没有做,太爷肯定知道她没有好好的逛逛这江州城,所以才特意派管家在这边等着告诉她船舫的事。
总不能晾了老人家的心意,习欢只好点头道:“好,那就去看看吧。”
“好嘞,小姐这边请。”老管家顿松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安排去了。
习欢只好又掉头往回走,别人手里都提着花灯只她手里提着去德心寺拜佛祖时寺里送的糊纸灯。灯身浅褐色薄薄的一层,像是枯黄的树叶子,脆弱的很,一不小心就戳个洞。这颜色的灯其实在南面的传统里是不太吉利的,寻常人只有在家里白事或是特殊的事上寺院祭拜的时候才会提着一盏糊纸褐灯。
方才在寺里僧人见习欢一人烧香以为她孤身一人,手里也无灯盏之类的,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所以才特特给了她一盏寺庙里的糊纸褐灯,让她安稳走完下山这段路。哪成想习欢直接一路提着,就没想放下来过。
刚才习欢往习府回去的时候路上的人还颇拥挤,这会儿她提着灯再回头走,路上人反倒见了都利索的让开些地方来。
萧尘一行人虽是官府出行,但是他吩咐不能安排人清路,让百姓们好好的享受享受这年节前的氛围。是以一群平时坐在椅子上的大老爷们,穿着常服颠三倒四的走在人群里。知县胖胖的身躯被挤的颤颤的,无意撞到一人,那汉子还特嫌弃的说他这幺胖出来挤什幺。知县抖了半天唇瓣:“你,你!本……”看一眼走在前面的萧尘最后只得恨恨一罢手,实在是苦不堪言。
萧尘端的是风度翩翩,凛然一身,走在前面叫人看着不怒自威。可这街上隔着离他两三步远还是有许多的姑娘站住了脚跟,望着他窃窃私语,时而绯红了脸蛋低头。
这边人群居多,前面有一女子走上桥时人群却自动的往两边散。萧尘的视线不自觉就盯住了那里,隔的远,实在观不出什幺,只那身上的大氅远看着倒像是一块红色的枣泥糕,让人心生遐想。
萧尘眯了眼,身旁的一位官员见太子殿下盯着那处,自己也伸着脖子去望,心知他心里的疑惑,笑道:“殿下可是怪哉,那些人如何都让着那女子走路?”
萧尘望向他,墨黑的绒领外翻,如积压待势的乌云,下一刻便要狂风大作。
那官员不敢耽搁,立马接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南面啊向来有一句俗语,叫‘午不食面,灯不提褐。’”
“这‘灯不提褐’啊指的就是这灯笼纸,要是哪家灯笼是褐色的那必定是家里有人作古了或是像那小娘子一样,提着灯去寺里求个好姻缘呢!”
萧尘喃喃:“求姻缘?”
“是啊殿下,你看这年节前不至于家里人作古了倒提着褐灯出来转悠的。那就只能是再一种情况了,就是这家里啊只余这女子一人了,无人做主婚事。这待到孝期将至啊就要提着一盏褐灯一路走到寺庙去求姻缘,也是顺便让这街上的人都看看知道自己孝期已至,想要求娶的就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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