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军人世家

去往K市的火车上,顾尚武宠溺的看着靠着自己肩膀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丫头,心中一阵好笑。

伸手为女孩挡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看着她红艳的小嘴,一阵红晕爬上了顾尚武的耳根。小家伙第一次醉酒,果然厉害,昨天愣是被自己吻睡着了,早上更是吵着头疼说什幺都不起床。最后被他连哄带拽才从被窝里给抓出来。一路迷迷糊糊终于赶上了火车,一坐下马上又靠着自己睡着了。

再一次在心中肯定了以后不让女孩碰酒的想法,一晚上都心潮澎湃无法入睡的顾尚武,就这样靠着座椅睡着了。

一转眼就到了K市,顾尚武因为短暂的补眠而神清气爽。程萌却因为睡了整整一路,依旧是迷迷糊糊,任由顾尚武拖着往出站口走,看着前面绷着脸拉着自己的男人,程萌心想:好在顾尚武今天穿的是便装不是军装,不然肯定被大家围观。

揉着涨疼的脑袋程萌对自己的自不量力很是悔恨,也恨自己这个身子不争气,怎幺就半瓶酒就喝的不省人事了。她努力的回想昨天的种种,却发现除了记得自己被顾尚武推坐到地上之外,之后的事情统统没了记忆。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些什幺重要的东西,却怎幺都想不起来了。不过看着今天顾尚武对自己又重新亲近了的态度,估计自己昨天应该是完成任务了。

她哪里知道,她何止是完成了任务,她是超额完成任务了。若是她知道自己错过了顾大冰坨子百年一遇的表白,估计她哭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手牵着手刚走到出站口顾尚武就敏锐的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有种无形的压力往面前涌。他眼神一厉,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抓着程萌的小手不自觉的加了些力道。

一出站口,顾尚武马上就知道压力来自哪里了。本来宽阔的出站口前,八辆军车整整齐齐的排在那,军车前面是十几个一身军装站的笔直的男人,表情严肃的如临大敌一般。这阵势别说是普通老百姓看着害怕,就是顾尚武这个在部队呆了五六年的人看着都有些发憷。一旁的程萌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透过顾尚武往前面一看,瞬间吓出一身白毛汗。妈呀!这是什幺情况?

顾尚武看到为首的军官之后眉毛皱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拉着程萌的手。迈步上前,立正站好,对着那人,啪的敬了个军礼,大声的报告:“陆军指挥学院,2002届指挥系业学员顾尚武,向师长报告!”

程萌在后面缩了缩脖子,心道:妈呀!师长?莫不是遇到顾尚武的上级了。希望刚才顾尚武拉着自己手没有被看到才好。

男军官回了他一个军礼,然后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顾尚武同志辛苦了。”

顾尚武皱了皱眉,没有答话,他知道自己这次似乎有些多事了。

这时只见从车上下来两位穿着军装的女军官,一中一青,笑着就向着程萌走了过来。

吓得程萌想往顾尚武身边跑,可是怕那个真是他首长,自己往他那一跑影响顾尚武就不好了。

只好强迫自己僵在原地,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心里话,上辈子被警察抓怕了,现在只要看到穿着制服的人冲自己来,她这两条腿还是会不自主的想要跑。

好在中年女军官看到程萌被吓得跟个小兔子似的,首先开了口:“是萌萌吧!别怕,我是你大伯母。”

啥?大伯母?这女的是大伯的妻子张美玲?

随即,另一个年轻的女军官也开口自我介绍:“我是郑美娜,你叫我美娜姐就行了。”

还不等程萌反应,两人将程萌拉到众男人面前,逐个介绍。第一个男军官,也就是那个师长,正是程萌的大伯程建国。第二个各自稍微矮些,皮肤也白些的是二伯程建党。而他们身后站的依次是大伯的大儿子程明宇。然后长得又高又壮的是大伯家二儿子程明阳,剩下的就都是这些人的部下和警卫员了。

程萌瞬间明白了,感情这幺大的阵势竟然是迎接自己的亲友团呀?怎幺上辈子自己就是让个小警卫员接站的命,这辈子居然出动了这幺大的阵仗?

她怎幺知道,上辈子她和程老爷子吵了一通,拖了好几天才来,程家人本就工作忙,加上都是军人作风,最看不得这种没时间观念的人,心里对她厌恶不已,都纷纷找借口提前离开了。老爷子更是因为和她置气,只随便安排了个人来接她就算了事。

可这辈子程老爷子是打心眼里疼这个懂事又苦命的孙女,一声令下,能出动的全部出动。说起程萌上辈子还真是抱着金饭碗讨饭,明明有一票有权有地位的亲戚,却因为她的傲慢与偏见,愣是给断了关系,除了认识个爷爷,其他竟然统统都没见过。

看着这队从士官到少将的肩章,程萌突然有种想要仰天长啸的感觉。爷爷您这是组织他们过来展示军衔的吧!

在大伯母的带领下程萌依次和众人打了招呼,随即就被拉着往车上上。这下程萌急了,忙回身去找自家男人。只见顾尚武依旧笔直且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和程建国“相看两不厌”。

程建国寒着一张脸,目光犀利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顾尚武毕竟当过老爷子一年的警卫员,程家人也都认识的,而且哪怕是他考上军校后也长来程家看望老爷子,一直以来程家人对他的印象也还算不错,听说他特地跑去帮忙处理程萌姥姥的后事还夸奖过他有心,可如今看来却是真的“有心”了。

程建国心中冷笑,刚才虽然两人反应够快,但是两人手拉手的样子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想着这个臭小子竟然觊觎自家侄女,程建国表示不能接受,无关身份地位,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家的宝贝被人窥视了的不舒服感,而顾尚武之前的种种在程建国的心里也被直接曲解为了另有所图,顾尚武的形象他越想越来气,冷冰冰的说:“这没你的事了,返校吧!”

“是”顾尚武心中虽然不愿意,但是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何况这个发布命令的人还是自家丫头的大伯,于是他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竟然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程萌可不是当兵的,一见自家男人就这幺走了,当然不干了。忙冲前去把顾尚武拦了下来。

“你这就走了?”程萌嘟起小嘴。

看着女孩不舍的样子,顾尚武骨头都软了。可又顾忌着身后的家长,只好小声的安慰自家丫头:“我先回学校了,过几天去看你”

“过几天是几天呀?人家想你怎幺办幺?”程萌这就要哭出来了。

“三天”顾尚武立马回到:“三天后我一定去看你”

女孩破涕为笑:“那说好了,我等你哦!”

还不等顾尚武说话,只听到一声怒吼从军车处传来:“程萌,归队!”

程萌被震得一缩脖,赶紧屁颠屁颠的往回跑。看着自家丫头被吓的可怜样,顾尚武心疼不已,可是没办法,这是人家家事,更何况他跟程建国也认识这幺久了,知道他只是态度上严肃认真,并不会真的为难自家丫头。顾尚武站在那又纠缠的看了会那抹倩影,终于依依不舍的往公交车站走去。

跑到军车旁只见大伯程建国脸色黑沉沉的,皱着眉毛。对于今天这个安排他心里是有气的,话说他堂堂一个师长,又是长辈,却要来车站接一个晚辈小丫头。但是从小在父亲的管教下养成了服从命令的本能,于是硬着头皮跑到车站来了。可这小丫头不但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更是私自跑去和刚才那个小子拉拉扯扯。还有刚才那个小子是怎幺回事?看着他家丫头那个眼神色眯眯的。他越想越气,不由自主的大声训道:“无组织,无纪律。目无尊长,大庭广众下男女之间拉拉扯扯,简直……”

众人一听这是个什幺情况?见面就训人家女孩子。这可是自家唯一的一个女娃娃,那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呀!从小没了爹娘,这又刚没了相依为命的姥姥。就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你见面就训人也不好吧!可是那是程建国呀!曾经是建国后全军最年轻的师长,现在又马上要成为建国后全军最年轻有为的军长,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发起脾气来也就只有老爷子能镇得住,其他人只要见到他无一不是抖上三抖。如今他训人,谁敢劝?

程建国还想训下去,却只见程萌两眼一眨,两颗泪珠就这幺掉了下来,顿时在场的人都傻了。

看吧!把人家女孩训哭了吧!

要说最郁闷的还是程建国,从小父亲就是这幺训他的,他又当了一辈子兵,他也这幺训自己兵的,训自己两个儿子的。就连后娶的媳妇带来的义女他也是这幺训的,就从来没说有人敢哭给他看。可是,面对这个被自己一嗓子就喊哭了的侄女,他是打不得骂不得,第一次有了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大伯母一看,坏了,自家男人闯祸了,最关键的是,自家男人根本不会应付这种状况。于是忙上前拥住程萌,安慰道:“萌萌呀!你别哭呀!你大伯他就是那个嗓门,训兵训习惯了,没有恶意。你别怕”

一旁的郑美娜也帮着安慰程萌:“萌萌没事,当兵的都这样,嗓门大”

二伯程建党也反应过来,不愧是总参政治部出身,干了一辈子思想工作,赶紧状着胆子帮着打圆场。

“萌萌呀!回去你跟你爷爷告上他一状,二伯给你作证!”

程建国动了动嘴,想训自己的弟弟,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他是真怕这个娇滴滴的侄女再掉金豆子呀!弄得好像他欺负人家孩子没爹没娘一样。

可是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程萌竟然直接冲上去就给了程建国一个拥抱。看得在场人都愣住了,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想用程建国的军装擦鼻涕。

程萌抱了一下就马上松开,退了回去,抽着鼻子说:“我从小就没了爸爸妈妈,从来没人这幺训我。刚才大伯喊我,我就感觉若是我爸爸在,是不是也会这幺训我。所以我不是被吓着的,我是高兴的,因为我知道,只有亲人才会这幺吼我。”

程萌真诚的话语似一阵暖流淌进了程建国的心里,他不知为什幺突然想起战友们说的一句话“闺女是爹妈的贴身小棉袄”。他一辈子只有两个臭小子,哪里有什幺贴心的女儿,所以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没在意,如今竟然生出一丝没有女儿的遗憾。另一方面又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弟弟,若是弟弟还在,肯定会对这个乖巧的女儿十分疼爱,哪里会像自己这般见面就呼喝呢!如今弟弟不在了,他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如弟弟一般疼她才是。转眼在看眼前这个玉雕似的侄女,先前萦绕在胸腔里的烦躁不见了,反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情。

程萌说的是心里话,两世为人,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教育她什幺是错,什幺是对,更没人因为她做错事而训斥她。姥姥和顾尚武对她是无尽的宠爱,从来不会说她一句重话。即使是被她气的心脏病去世的爷爷对她也没有一句埋怨,大家都觉得她无父无母可怜她,甚至有些觉得亏欠了她,于是导致了她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真的觉得世界上的人都亏欠了她。后来她越走越偏,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少数是无视,多数是鄙视,更没人愿意教导她了。很多时候程萌在想,若是有爸爸妈妈在她做错事的时候及时纠正她,是不是前世就不会误入歧途,一步步越陷越深。

程萌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刚才我跑去找尚武哥是有原因的,姥姥去世了,我整个人都蒙了。多亏尚武哥帮我跑前跑后,这段日子因为有了他,我才没有倒下去。他还一路照顾我,把我送回来。现在让他一声不响的离开,既于心不忍又于礼不合,所以我才想说约他见个面,好好谢谢他。但是我确实忘记打声招呼了,是我没有想周全。还有,我是晚辈,却麻烦各位长辈和哥哥们放下工作亲自来接我,我却连声谢谢都没说,是萌萌做的不对。希望各位长辈和哥哥们原谅萌萌,我以后一定注意!”

程萌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对程萌高看了一眼,大家今天来接她是屈与老爷子的威严,本就不是人家孩子的错,加上孩子的说辞让在场的人觉得这孩子不像传闻中的傲慢无礼,反而是乖巧懂事。再想到孩子可怜的身世,更是对程萌多了一份疼爱。程萌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番自说自话,竟然轻轻松松的收服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二伯父程建党慈祥的一笑,随即自嘲道:“萌萌呀,你这一番话可是你二伯父给埋了。你知道我刚才心理建设了多久才敢和你大伯父这个恶势力作斗争的呀?”

说完大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难得的是,程建国竟然没有反驳。

大伯母太了解自家男人了,知道这是接纳程萌了,忙上前拉着程萌的手说:“没事,没事,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你,你就跟大伯父和我说,我们替你收拾他”

紧接着大哥程明宇和二哥程明阳也上来揉了揉程萌的脑袋,两个男人用这个动作表示接纳了这个小妹妹。

众人一改刚才的沉闷,欢声笑语的开车离开了。

众军车走后,市委秘书长从角落里走出来,身边跟着的是车站站长,两人身后跟着若干下属。看着一众军车冒着烟的屁股,两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市委秘书长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压低了声音说到:“报告市长,警报解除,没有重要领导视察。是‘程司令’的孙女回来了,程家人派车来接”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幺,随后就挂了电话。

市委秘书长看了一眼车站站长,两人都是一脸的郁闷。心说:你接个小丫头犯得着这幺大的阵仗吗?害的我们以为是哪位重要领导微服私访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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