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小一个月过去,欢颜这病才算好了个彻底。
他本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打小里便是爹爹宠着娘亲疼着,虽性子柔软了些,没有那公子哥儿们的傲气劲儿,可却是从未吃过苦受过累的。
可世事难料,家里的买卖越做越大,免不得招了小人红眼,前些日子一个不慎出了些纰漏,硬是让那贪了贿赂的狗官给收去家产。几日下来,家里便逃的逃散的散,父亲一口气没上来,母亲伤心过度也追随着去了,只留下自己这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无用少爷,面对着空荡荡的家院处理后事。
安葬了二老,欢颜这心里已是心如死灰,好歹父母在邻县还有几处私备下的家产,欢颜遣散了余下几个老奴,卖了宅子,孤身一人踏上了旅途。
策马走了半月,便入了那险些叫他丧命的深林,马儿早被那猛虎惊得不知去向,漆黑恐怖的林子里只他一人慌乱逃奔,就在他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竟撞进了赵成的怀里。
不得不说当时赵成的出现在欢颜眼里,就是如同那天神下凡一般的存在!以至于事后每每与他说起自己的这段遭遇,欢颜口气里都不由得参杂了些仰慕与崇拜在其中。
再说这养病的时日里,欢颜也是时好时坏,退了烧嗓子也不见好,也不知是病的还是那夜里喊的,总之二人谁也没有深究,一个听话乖顺,一个霸道强硬,吃药吃了半月,这病才好转起来。
赵成本是计划着与大家一同深入到林中狩猎,可这一去少说又是月余才回,他心里惦记着那小少爷的吃住,又怕他一人不肯乖乖喝药,索性也不跟旁人抢那猎物了,只每日在林子边儿上打些野味,虽说不能像往年那样去城里多换些银两,可他多年积蓄也有不少,也不在乎那几个银钱。
每日早上起来做好饭温着,又把药煎了摆在桌上,这才放心出门,到了晚上带着猎物回家,又是一通忙活,待欢颜乖乖把药喝了,才跑到院里冲了澡搂着人睡下。
你要问赵成为何这般小心?怕是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只知道这幺做安心,舒坦,他便也做的乐在其中。见那担惊受怕的小兔儿脸色日渐红润起来,嘴角儿也慢慢带了笑,他便更是心里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唯一叫他不舒坦的便是,他从那日共浴之后便再没与欢颜亲近过了。前两次自己还能找借口说醉了晕了,现在见着欢颜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他却又是心痒又是忍耐,只能干上火。
这日赵成运气出奇的好,刚进林子便有只小鹿撞了上来,追赶着入了林子,又接连打了好些野味,待太阳落了山他才满载着猎物回家,一路上担心欢颜在家里饿着,看见怀中的一团,又忍不住想那人见到之后该有怎样的表情。想着想着便见了家门,远远看见屋里透着温暖的亮光,门口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加紧脚步走了一阵,终于看清了轮廓,竟是欢颜一脸焦急地在门口张望着。
赵成当下心里一暖,竟是连一天的疲惫都扫去了,连那身上沉重的猎物都可忽略不计,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一心只想赶快到那人身边去。
欢颜远远便见到赵成的身影,看他肩上扛的腰上挂的手里拎的,自然知道他今日定是打猎得了手,所以才耽搁了这幺晚才回。
可知道归知道,还是不免担心,待他走进了,自己也忍不住上前跑了几步迎上去,伸了袖子边帮他擦额头上的汗珠边道:“今儿个怎幺这幺晚才回来,我在家里担心死了!”话语间的担忧全在那眉眼中流露出来,尽数印在赵成眼底。
见这人半天没回话,欢颜这才对上赵成的眼睛,四目相交,自己心里便是扑通一跳。
赶紧把眼神闪开,欢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幺,只觉得赵大哥刚才看自己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要把自己吞进去似的,蓦的就是一阵心慌意乱。
“今天运气好,便往林子深处多走了些,害你担心了。今晚做些丰盛的给你尝尝!”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想起,欢颜这才缓过神来,平息了慌乱赶忙帮着将猎物拎回院内。
虽说自己曾是个富家少爷,可好歹是个男子,病时赵成坚决不让自己干活,如今好了,怎好意思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更何况面对的是救命恩人。
这幺想着,欢颜便趁赵成出门打猎的时候在家帮忙收拾屋子,将二人前日换下来的衣物拿去洗干净晾好。一开始还做的手忙脚乱,待洗破了几件衣服过后自己总算慢慢上了道儿,这几日家务也做的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待把猎物都挂好,赵成这才将欢颜拉到自己跟前,拉开最外层的衣襟示意欢颜往里看。
欢颜探过头去,先入眼便是一团雪白绒毛在赵成怀中,那东西像是感觉到有人看它,身子一拱,露了脸出来,竟是只纯白的小兔儿!
欢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刚想伸手去抱,又一下想到这怕是赵大哥打回来的猎物,莫不是一会儿要宰了不成?见那白兔儿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缩在怀里,欢颜心里一急,赶忙擡头去看赵成,眼里尽是哀求。
赵成早就把欢颜脸上的一连串表情看了个尽兴,怎会不知道他想问什幺,可心思一转,忙把准备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等那欢颜来求他。
果不其然,欢颜那面儿已经软软地张了口:“赵大哥……这只白兔儿,我看它可爱的紧,可否……可否让我养着,饶它一命?”
欢颜说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敢看赵成,这些猎物都是赵大哥辛辛苦苦打来的,自己今非昔比,已不是什幺少爷,本就是吃别人的住别人的,这恩情已无以为报,现在还讨这猎物来养,岂不是又多一张吃饭的嘴,寻常百姓过日子的辛苦这几日他已深有体会,说这话越发没了底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赵成却是忍不住想把这皱着眉独自困扰的可爱人儿揉进怀里,赶忙咳嗽一声,故意犹豫了片刻,待那人眼睛里闪着期待地望向自己,才终于笑着道:“好吧,那你可要把它养肥喽!日后就你照顾着吧!”
说着将兔子拎出来,放到了欢颜怀里。
“谢谢大哥!”欢颜感激地抱过兔子看了半天,又赶忙从厨房拿了根胡萝卜出来,喂那白兔儿吃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小声逗着,看动作跟那嚼着萝卜的兔儿是一个频率。
赵成见欢颜开心,脸上也不禁带了笑,留他在那里玩着白兔儿,自己卷了袖子去张罗起晚饭来。
待欢颜兴高采烈地喂饱了兔子,赵成已经做了两三个小菜出来,欢颜知道自己过去只能帮倒忙,便任那白兔儿四处跑着熟悉环境,自己乖乖搬了个小凳儿,拖着腮坐在一旁看赵成忙碌的背影。
宽阔的肩背,高高挽起的袖口,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原先欢颜只知道君子远庖厨,可如今看这人在灶前忙碌,不知为何便觉得那游刃有余不慌不乱的身影突然就让人着迷起来。
脑中不由得想到那人衣服下健壮的身体,与自己相贴的皮肤透着健康的黝黑,强健有力的腰身,肌肉紧绷的大腿……猛地一阵燥热叫他回过神来,欢颜立马被自己臊得脸色绯红,做贼心虚地赶忙扇了几下袖风,想扇去这脸上的热气,便见赵成转身道:“欢颜,吃饭了!”
“哦,好、好的……”
赶忙起身去帮忙端菜,欢颜一路上低着头,生怕赵成瞧见自己的反常。
哪知赵成早在做饭的时候变早就察觉到身后那道滚烫的视线了。常在危险的林中狩猎,叫他对这种专注的视线尤为警觉,而今天这道视线,却不是危险,而是炙热。
赵成看着欢颜慌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