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伊塞安

又是新的一天了，迎接莉莉娅的除了挑战还是挑战——她一开门就被张开的翅膀糊了一脸。

“谁呀！不知道在楼道里不能飞吗？”莉莉娅没好气地喊了声。

“那可真是抱歉了，”对方的声音轻飘飘的，毫无歉意。

莉莉娅低头望去，伊塞安笑容满面地举着一把尺子：“我昨晚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可以帮帮你的。”

“帮什幺？”莉莉娅不解。

“把手伸出来。”

莉莉娅以为他要给自己什幺东西，便乖乖摊开了手掌。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了风声划过，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手上火辣辣的疼痛便蔓延了开来。

“你做什幺！”她吃痛地往后跳了步，眼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啊，要来不及了，”伊塞安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我们得快点。”

他扔掉了尺子，拉着莉莉娅就往外跑。

“去哪里呀？晚上有晚会呢。”莉莉娅不满。可惜一旦被人拉着跑，那除非摔倒，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够停下来了。

但小孩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走廊尽头是一大片平台，站在那里可以望见底下学院的红砖墙，密密麻麻的一片。伊塞安没有给莉莉娅一点缓冲的机会，他径直冲过了平台，在莉莉娅惊慌的尖叫声中飞出了宿舍楼。

“上帝啊，您不能这幺对我！”莉莉娅闭上了眼睛。

“笨蛋，你快张开翅膀啊！”伊塞安费力地扯着莉莉娅的胳膊。

路上的老师学生们纷纷擡头望去，莉莉娅终于在掉落地面之前飞了起来。

“好惊险。”她还没来得及缓过神，伊塞安便带着她往图书馆的方向飞。

“我们去哪？”莉莉娅有种不好的预感。

“图书馆啊，”伊塞安答得理所当然，“去把你烧掉的书补回来。”

“那考试怎幺办？”

伊塞安不忘给她一个白眼：“你什幺时候这幺好学了？不把书本补齐，你就别想毕业啦。”

“天哪。”莉莉娅抹了抹眼泪。

图书馆还是昨天的模样，除了那些红砖，它们都变成了黑色。

“我补不完的。”莉莉娅想起昨晚的场景就心有余悸。

“没事，要有信心。”伊塞安停在了尖尖的塔楼上。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空气，俩人面前出现了一片淡蓝色的水坑。

“这是什幺呀？”莉莉娅问。

“小黑屋，”伊塞安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放心，我设定得很合理。”

“哈？”莉莉娅看着那水坑，又回头望望伊塞安，“我不明白。”

伊塞安显然没有耐心，他把手放到了莉莉娅身后，莉莉娅一下子感觉到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在被推下去之前，她只来得及问出一句话：“你是什幺人呀？”

伊塞安非常好心地回答了，他的声音飘荡在空中，他说：“伊塞安啊。”

这简直就是废话，浪费莉莉娅宝贵的时机。如果时间还能够倒流，莉莉娅想说她一定要问的问题应该是：“你设定了什幺？”

耳边全是风声，呼呼地响个不停，而在这嘈杂的声响中，还有一首歌一直在耳边回旋。莉莉娅分心去听，歌词很混乱，曲调很平淡，听着听着就令人昏昏欲睡。那歌这样唱道：

“莉莉娅把图书馆烧了

她从塔楼的尖顶上跳了下去

天使们围着她转

直说这不可取

“亲爱的莉莉娅

你为何如此固执

你把破碎的拼图打乱

少年也依旧沉睡不醒

“长夜的诗篇困倦乏味

清晨的乐曲短暂迷人

阳光照射金黄的云朵

绿叶托起沉积的白霜

“热恋熬不过漫长的冬日

绳索断开永恒的誓言

马蹄踏过你封尘的土地

心念的人儿要你彻底把他忘怀”

……

诗歌像雨点一般从天而降，飘渺而不真切。那是1911年的冬天，在莫斯科冰雪覆盖的街道上，时不时会有马儿拉着雪橇跑过。那些林立的楼房下瑟缩着衣衫褴褛的乞丐，装饰奢华的商铺旁是未融化的肮脏冰层。圣诞节里钟声悠远绵长，人们裹着大衣赶赴一个个家庭舞会。

夜渐渐深了，将近某一个时刻时，大厅的水晶灯忽然灭了，太太小姐们轻呼出声，在一片隐晦的黑暗中，人群涌向了大厅正中的圣诞树。现在他们要再次点上蜡烛，真正开始深夜的狂欢。

年轻的贵夫人手中拿着细长的火柴，她正打算去点圣诞树上白色的蜡烛，这时有个软糯的声音响起：“您能把火柴给我吗？”

夫人低头看去，面前的小孩笑容甜美，他有着栗子色的头发，小小的脸蛋圆鼓鼓的，一双眼睛清澈明净。

“好呀，”夫人脸上那种忧虑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意。

很奇怪，对方不过是个陌生的孩子，可她在看到他时，却没来由的开心，好像被什幺暖洋洋的羽毛拂过，有那幺一瞬间，那些烦恼都被她暂且忘怀了。

“你叫什幺名字呀？”夫人撑着膝盖轻声问道。

“我叫伊塞安。”

伊塞安保持着那种人见人爱天使般明净的笑容，他伸手摸了下夫人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这个动作如果是大一些的男孩来做，可能会显得很轻浮，但伊塞安还小，这只让人感到怜惜。

他凑上前，贴在她的耳边，用一种很轻很柔的语气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夫人笑了，孩子的呼吸软软地拂过她的脸颊，她觉得有趣，她侧头看他，问道：“是什幺呢？”

伊塞安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怪异了起来，他眨了眨眼，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那个吻带着雪白的圣洁的光芒，渐渐扩散到她的周身。

莉莉娅还在下坠，大概是魔法运用不得当，伊塞安的记忆飘进了小姑娘的脑海里，她看见那年冬天漫天的飞雪，以及小屁孩看着就很欠揍的笑脸。

今天晚上有晚会，开场前执政官要来学校，莉莉娅期待很多天了，没想到就此泡汤。

“我恨你，我不要待在图书馆，我要看希尔的演讲！”莉莉娅崩溃地尖叫。

伊塞安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那就快点抄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