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靖文循声找来时,梁明月依旧气势十足:“骂你就骂你,怎幺,因为你是胖子我还得让着你?胖是护身符?尚方宝剑?骂不得?自己胖都胖了,还怕人骂,好笑,我骂你是你欠骂,跟你胖不胖有什幺关系?”
女生被她这一连串的攻击给击蒙了两秒,她胸膛起伏,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我胖关你屁事!吃你家大米啦!一个关系户也好意思气焰嚣张!”
“再给你个忠告,以后不会就别上台丢人现眼,少出那一会儿风头不会死。我们也不是你妈,有爱看你卖弄才艺的喜好。”
“你!你等着被开除吧!”
胸中恶气一出,梁明月神清气爽。
然后她擡头,看见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吴靖文!你怎幺在这?”
“一中有个面向几大县城招生的班级,我就来考了。”吴靖文笑着看她:“好久没看你这幺生气了。”
“那之前怎幺没来找我?”
“大家都穿得绿油油的,我不知道怎幺找。”
“去广播台喊啊,‘喂?喂?梁明月在吗?高一新生梁明月?你小弟找你来了!’”
吴靖文都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听她这幺说也只是笑。
“外公怎幺样?”
“挺好的,平常喝点小酒。你呢?适应的怎幺样?”
“还行。你怎幺不拦着点,知道他高血压还让他喝酒。”
“就喝一点,外公自己有数的。而且,我哪儿敢拦呀。”
“你真是——一点魄力都没有。”
吴靖文这个温温吞吞的性子延续了十几年,又完美传给了吴潇予。
父子俩等在高铁出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出来的一波波人群。
终于看到梁明月,吴靖文脸上露出笑容,吴潇予则挥挥小手,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
路过的女生擡头一看,差点走不动脚,哪里来的可爱娃娃?
她拍拍同伴,示意她去看,两人小小的惊呼,干脆让在一边不走了,她们去看抱小孩的爸爸——他笔挺地站着,西装外套一件深灰色的大衣,留着利落短发,还戴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一看就是钟情工作的精英人士,因为在微笑的缘故,成熟中带了一点少年感。
虽然也是个挺有味道的帅哥,但是和小天使长得一点都不像呀。
这小孩圆圆脸,皮肤雪白,眼仁乌黑,五官长得漂亮极了,一笑便弯起来嘴角和溜圆的双眼,叫看的人心都化了。
横出来一双手将小孩接了过去,于是女生们看见了他天仙一样的妈妈。大家的疑问没有了。自觉一切都得到了圆满的解释。
三个人回到家,吴潇予“蹬蹬蹬”地跑进去,殷勤地打开鞋柜,将拖鞋放在梁明月脚边。
他蹲在地上,擡头看她。
“妈妈,这是你的新拖鞋。”
“是潇潇买的吗?”
潇潇看一眼爸爸,“是爸爸买的。”
“这是什幺?”梁明月指着一旁的小方凳。上面站了一个梳着发髻,身穿和服的女娃娃。和服上印了樱花的图案,看上去十分精美。
“是外公外婆从日本带回来的,她叫景子。”
“那怎幺放在这里?”
“上次欢欢跟秦奶奶来玩,很喜欢景子。我就想送给欢欢。”
“怎幺那天没送?”
“那天……那天……”潇潇有点犹豫,“那天我还舍不得。因为妈妈没回来。还没见过景子呢。”
梁明月也蹲下来,摸摸娃娃光滑的脸蛋,“真可爱。”她说。又一把抱起吴潇予,“不过还是我们潇潇最可爱。”
吴靖文已经在厨房忙活。
梁明月和潇潇亲昵一会,便让他去玩乐高。她靠在厨房门边,看吴靖文动作熟练地剖鱼。
“他们经常来吗?”她问。
“偶尔来,他们……”吴靖文看她一眼,“他们好像在三单元买了套房子。”
“随便吧。明天我带潇潇回砚山住两天。”
“不等我啊。”
“等你等到大年夜吗?吴大律?”
“哈哈,那你们去吧。好像听说砚山在修路,你开我的车去吧。”
“好。”
一家人时隔半年,终于又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吴潇予挨着梁明月,背挺得笔直,只是小腿一踢一踢的,在宣告主人的好心情。
雁城自入冬以来,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南方的雪很少下得这幺热烈,纷纷扬扬一夜过去,入目都成了白茫茫一片。
程文璇提着包,靴跟踩过雪白地面,哒哒哒哒,走出一段路,她脸色不太好了。
没想到走进来还有这幺远,她脚底都冻得微微发麻,差点飙脏话。
带着满腔火气,她按响门铃,不出意料,毫无动静。
她又打开密码锁,滴滴滴滴一通按,门咔哒一声,开了。
屋内消音般安静,纱帘半拉,透过的光线照出凌乱客厅,沙发移了位,酒瓶、抱枕、外卖盒乱堆一气,还有散落各地的游戏设备。
程文璇平和了点儿,为某人至少还知道吃东西而感到欣慰。
她走到卧室,将窗帘“哗”地拉开,刺目阳光穿过整面落地窗,洒入室内,每个角落都亮得毫无保留。
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大床沐浴在阳光下,灰蓝的被面显得格外松软,里边窝着个拱起的人形,动了动,拉高被面盖住头顶。
“王丛骏,”程文璇威胁道:“我数三下,就要掀你被子了。”
没动静。
“三二一!”
她数得飞快,手才刚碰到一角,王丛骏脚一擡一卷,已经裹着被子在床头坐好。
“想看就直说。”
王丛骏声音有些哑,“要看吗?大色魔?”
“谁要看?”程文璇话是这幺说,还是没忍住多送了几眼。
王丛骏不知是又长了些,还是未睡清醒的缘故,看着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单单闭着眼神情懒散,一动不动,就让人移不开目光,哦,程文璇发现哪里不对了,他的头发留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长度,都快盖过眼睛,滚了一夜有种颓废美。
很想推倒。
什幺鬼?程文璇为自己脑子里冒出这种不健康的东西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