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再错

跃动的电音,尖叫的人群,哈哈的笑声,欢呼,咒骂,空气里混杂充斥着浓郁呛人的香气与烟味。

高处,蓝点一闪一闪,隐藏在黑暗中的高瘦人影打开了手机,白色的灯光晃过他的半张脸,我用余光看过去,看到他擡起手,把滑落到胸前的金发拨到背后。

那人有头很直的金发,垂到腰部,随着他的动作在栏杆的缝隙间微微晃动着,垂顺、光滑,流水般没有一丝毛躁。

心绪游离,我看着妈妈的嘴在黑暗里一张一合,声音太嘈杂了,我也没心情分辨她在说什幺。我看着妈妈从包里抽出一张卡,胳膊扬过来时带起一阵香气。

我接过卡,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带了一大串排钻的金属镯,灯光打在上面,流光溢彩,璀璨极了。

于是我忍不住定睛看向那排钻拼的单词,并在脑海里拼起来念了一遍:“BABY   LOVE”“ALL   MIGHT”“FU   CK   ME”……?

早恋?分明就是夕阳恋。

“好了,你快去自己玩吧,”爱日洋子伸展手臂看了眼自己的镯子,心情很好地歪在身边的人肩膀上,“别在这站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拐了谁家的孩子。”

我一秒也不想和她们多待,转头看了眼楼上,那个一直往这边看的男人还趴在栏杆上,头部两侧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横刀一斩真是没完没了,上午去设计英雄服,连着三家老总都是他的熟人,现在连我进个酒吧都要派人跟?

还得全程连线汇报?

黑暗是最好的掩饰,我骤然出现在金发男的背后,听到他说——“…爱日惜力”

眼神顿时阴翳,我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告密者,看着金发男子叹了口气转过身,镜片后碧绿的眼睛微微睁大,下巴一点一点地仰起,直到对上我的眼睛。

有点眼熟,最近见过,但……想不起是谁。

“她就在我身边呢,”他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羞愧,还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相泽,你想和她说点什幺吗?”

……相泽消太?

我的脑海里瞬间滑过之前发生的对话——犯罪记录,杀人污点——我看到金发男歪歪头,把耳机取下来放在手心里,往我面前送了送,示意我带上,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他换了个姿势倚靠着栏杆。

我伸手接过耳机扣上,嘈杂的噪声顿时远去了,耳边传来软绵绵的猫叫,和清浅的呼吸声。

就这样听了好一会,我才“喂”了一声打破沉默。

“你在酒吧?”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突然发觉自己打电话还带肢体动作的行为很傻。我立马瞪了一眼现场的唯一观众,从他手里夺过手机,飘到一边背过身去。

“你先跟着山田,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拖拉椅子声。

“接我?”我不由重复道,听到那头的走路声顿住了,“你要接我去哪呀?”

“你……”相泽消太卡住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等了好一会相泽消太也没说话,他显然不打算带我回他家,那就没意思了,我又不是不会找酒店,“我自己就行,不用你帮忙。”

说完我就想挂电话,然而锁屏了,挂不断。

火大。我把耳机摘下来,和手机一起还给普雷森特。

“喂,相泽,是我。”

山田阳射重新带上耳机,他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玩着,瞄了一眼爱日惜力的表情。

噫,又被瞪了。

“……她走了?”相泽消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在我面前站着呢。”山田阳射如实回答。

“我过去找你。”

相泽消太闻言又走了两步,临到门口觉得不太对,退回屋里拿起了衣架上的拘束武器。

“别让她跑了。”

“……”山田阳射顿时有点无力,感情他刚刚的话都白说喽?“相泽让你别走,他马上就过来找你。”他只能转头看过去——咦?爱日惜力她人呢?

头皮一紧,山田立马向后伸手去拽自己的头发,没拽动,他回头一看,果然,爱日惜力又绕到了他背后,她飘在高处背对着灯,除了周身的轮廓打着一层不详的红色光晕,整个人一片漆黑。

头发被一点点地擡高,一双手插了进去,没有碰到头皮,不紧不慢地把收紧的发丝分做五股,滑动,收拢,再插   进,滑动,收拢。

循环往复。

楼下的欢呼和尖叫声一波塞过一波,气氛火热,山田阳射却觉得自己被冻住了。

难道没人觉得爱日惜力很危险吗?那个叫爱日洋子的女人是不是瞎了,还“天生的英雄小欧尔麦特”——这特幺就是个小AFO!!!

“让我别走?”

相泽消太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就怪了。

普雷森特,他可真是个人才。

我顺着手里细滑柔软的头发,“好吧~”

最后那个尾音……是卖萌幺。

山田阳射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说她会乖乖等着你的’这种略显奇怪的表达方式,“她说她在这等你,让你快点。”

这翻译水平,实在是太牛了。

我低头闻了闻手里的发丝,香水味很混杂,情场老手就是厉害,有机会我一定得向他多请教请教。

“别让她喝酒,让她离人群远点,你也别去找那些女的,原地看着她,别和她说你那些有的没的,好了挂了,一会见。”

电话被挂,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山田阳射觉得自己心好累。

有异性没人性,现在到底谁有危险——大兄弟,你可不可以心里有点数。

山田阳射摘下耳机,“站这里多无聊,要不要下来,一起去位置吃点东西坐着等?”

“你偷看了我和妈妈的谈话。”

我玩着手里的发丝,慢条斯理地说。

真滑啊,顺着头皮插   进手指,一路往下没有任何阻碍,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从上到下,一点弯曲的弧度也没有,笔直笔直的,和姐姐的长发非常类似。

长发好看,但打理很废时间,还容易妨碍战斗,所以我虽然喜欢,但从没留过。

“——就需要付出点代价。”

松开了手,我看着手中的发丝像流沙般细密滑落,在空气中甩出一道浅色的弧型瀑布。

周遭突然安静,山田阳射彻底转过身,擡头看过去,前方的爱日惜力依旧是漆黑的一片,看不清动作与表情,一旦他发动个性进行无差别攻击肯定会伤害到无辜群众。

……要是香山在就好了。

“十个,”我竖起手指,说出了我多年来的愿望——“我要相泽消太的小故事,最好是职业事迹,必须真实,每个故事不得少于十分钟——否则就拔秃你的毛做假发。”

“……”

日哦,神他妈的小故事……

还没吐槽完,山田阳射就感到头皮一震。

“别别别,我讲,松手,我这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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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那时候没有体育祭?”

我戳着刚端上来的冰淇淋球,拨开最上面的薄荷叶,往里面倒了琥珀色的酒液,酸甜中带点苦辣,衬的冰淇淋更甜。

“体育祭?那是和平后后才有的东西,我们那时候怎幺敢把自己的个性广而告之啊。那时候还没有英雄这个职业,大家都知道自己一毕业就要去拼命,虽然即将面临死亡,但是大家其实也没什幺真实感,学校的防御很强,那时候,雄英老师都是由当代最强的个性拥有者轮流任职……但的确死了很多人。”

不知道怎幺的,话题就拐到了这幺沉重的地方,山田阳射拿起装满威士忌的方杯,看着骷髅内胆里摇曳的金黄色液体,就着回忆,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一毕业就面临死亡?有那幺危险吗?”

桌子边是一整排不同种类的洋酒,是什幺我也不知道,反正标签都看不懂。

我随便选了一瓶启开,浓烈而馥郁的辛辣酒香融入空气,好像有点巧克力味,我想给自己倒一点尝尝,但是所有的杯子都被普雷森特收走了。

“很危险,难以想象的危险……那时候的敌人,有组织,有纪律,他们有自己的规则,不在意规则之外的一切——法律、人伦、道德,这些对他们而言都不存在约束力,或者说,这些都是是为他们让步……都是用来保护他们的工具。”

几点了?相泽怎幺还不来?

说着说着,山田阳射突然有点恍惚,不能再喝了——然而他昏昏沉沉地一擡头,正好看到爱日惜力把吸管插   在瓶口,又想偷喝。

他立马伸长胳膊,一把夺过酒瓶,也不管动作之大把酒撒了一地。

“你的大脑还未完全发育,不能喝这个。”

“……你意思是我脑残?”

我有点不高兴,但是想想还要套话呢,所以不喝就不喝吧,忍了。

“他们有自己的规则——什幺规则?哪来的规则?”

然而山田阳射没有回答,于是我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并晃了晃他的胳膊,看着他陡然清醒过来。

“规则……约定俗成的,”他看着我缓缓的说,句子断断续续的,似乎是真的醉了,“……这些东西,早就不存在了,所以现在的你们,不需要……也没必要接触……”

他说着说着,突然就闭上了眼,身子一歪往地上砸去——被我伸手撑住。

我伸手测了一下普雷森特的呼吸和心跳,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真晕了,明明前一杯灌下去前还很清醒,怎幺现在就倒了?我话还没问完呢。

……这可怎幺办。

我顿时想到了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这俩没毛线用的东西,算了,聊胜于无。

我抓过普雷森特的手,他还涂着黑色的指甲油——这可真是太gay了,我都不涂指甲油,——还是我活的太糙了?要不明早去美甲?

一边想着,我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发动个性刺激他的肝脏,加速合成那俩没什幺卵用的酶。

“惜力?”

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来。

“…妈妈?”

我有点惊讶,她怎幺会过来?难道……我伸手摸了一把普雷森特的口袋——他只有裤子上有三个口袋,摸出一把名片。

里面有一张格外厚了半毫米的,结合现状,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是妈妈的名片,里面安了定位器的那种。

“我也是服了,这幺多种类的酒,你到底是怎幺给他喂下去的。”

爱日洋子瞟了一眼满桌的空瓶,又看了看自己一早瞄准,然而现在却明显神智不清的金发猎物。

“……醉成这样,你就是给他灌药,他也什幺都干不了。”

“算了,”爱日洋子最后观察了一下,彻底放弃了,她本想捏起猎物的下巴看看,然而却被一胳膊打开,还被甩了一身湿哒哒的液体。所以一时也就没了兴致。

“去付账,然后跟我来。”

爱日洋子把酒杯搁在桌子上,打开手机翻通讯录。“你简直严重缺乏常识。”

我不打算和妈妈解释,因为没必要。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12:48,我觉得相泽消太应该是遇到突发案了。

“喂,我先走了。”

我推了推普雷森特,看着他微微睁了一下眼,露出丝朦胧的绿光。

醉了酒的普雷森特变得有点呆,我见他转头看向妈妈,居然对着她叫了一声“相泽”。

“那是我妈。”

我实在不能忍受相泽消太遭受如此侮辱。

普雷森特反应了好久,突然擡起头,扯住我的胳膊就往怀里摁,“不行————!!”

他这一嗓子吼的,加上了个性还贴着我的腹腔,我完全没防备,被震的一个趔趄,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出来。

“不——”

卧槽还来?!!

千钧一发,我扒着他的肩膀拉开,擡手就把手怼进他嘴里——“不许出声!!!!”

“……哦。”

普雷森特呆呆地应了声——我惊恐地发现,嘴都被塞满了,他居然还能说话——这不科学!

“……呃啊,疼死了……”

尽管声浪被挡掉了一大半,爱日洋子依旧感到耳朵剧痛,脑子嗡嗡作响,“他到底是什幺人……普雷森特·麦克?”

“不知道,谁知道他是什幺……喂你别吐啊!你都吐我身上了,喂喂,你快醒醒啊——”

我简直要死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流进我的裤子里了——我的天,我不该灌他酒的——我发誓再也不灌他酒了!

想知道A的事,我为什幺不问横刀一斩,为什幺试图套普雷森特的话,为什幺舍近求远,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内心正崩溃着,我突然打了个带着血味的酒嗝——于是我猛然惊醒,我终于知道为什幺了——因为那些酒……我也喝了不少。

但是…不管如何,我都不能忍受被吐一身。

普雷森特还在吐,我盯着他的后脖子,从他的束缚中抽出胳膊,最后却是摸着他的头发,没忍心下手。

“哈……又想起琴音了?其实我也……你看他的背影,其实和你爸年轻时……很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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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

山田阳射缓缓睁开眼,怀里怎幺有东西在动,他低头看了眼——

“我昨晚干了什幺?????”

“震裂了我的内脏,然后吐我一身。”

“我们为什幺会躺在一张床上?????”

“你不松手,但我必须洗澡休息——你不是说就算吃上一瓶伟   哥也不会对我硬吗?瞎激动什幺。”

他居然连这个都和当事人说了……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完了,”山田阳射喃喃道,“相泽给我打了55个电话。”

“……是吗,那你的确完了。”

少女靠过来,抱住他的肩膀,明明是暧昧的姿势,却令他背后发凉。

“……他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呢。”

“等等先别动手!!有话好商量——我帮你追他!!我发誓!我帮你追他!!!!”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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