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根吗?”
走廊里,陆离举着烟盒靠近白起,虽然口中这样问着,但她并没有真的打算递烟给白起。
看到面前的男生如所料的皱起眉头,她似是胜利的报以笑脸。
她蹲下,明目张胆的打开烟盒,熟练的抖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点燃,深吸一口。
熟悉的气味在陆离的嘴里,鼻腔里,和身体里扩散。辛辣,苦涩,像把钝刀沿着气管切割打磨,直入肺腑。
说不上多喜欢这种感觉,可这确实是很好的消遣。
一旁的白起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面前的女孩,看她熟练的吞云吐雾。
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厌恶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离我远点。”
陆离像是习惯了一般,不以为然的嬉笑着无视了他不善的话语。
她深吸了一口烟,沉吟了半晌,开口道:“你每天在别人班门口徘徊,会吓到人家的。”
白起闻言,有些好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怎幺吓不到你。”
这不是问句,甚至还隐隐带着些不耐烦。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害怕他的人见了他就绕道走,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连自己喜欢的女孩也如此。
只是,除了身后这个叼着烟不怕死的。
陆离耸了耸肩,站起身来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扯了扯自己的校服,“你要是天天鬼鬼祟祟盯着我看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害怕。”
白起嘲弄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再给她,只是靠着墙,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班级后门的玻璃。
陆离扶着额头的笑了笑,拉住白起校服的衣领,冲着他吐出一口烟后,开口调笑:“骗你的,你要是这幺关注我的话,我会很兴奋的。”
白起似是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拧了拧眉,并未言语,只是无声推开了她的手,转过身继续在面前班级后门的玻璃窗前,寻找那个令他眷恋的背影。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陆离见状,不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掐灭了烟头。
白起非常不喜欢烟,她其实是知道的。
可她偏生就是想招惹他,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去触他的禁忌,他的逆鳞。
她太喜欢他了,喜欢到无所不用极其,甚至会用这种拙劣,幼稚的方法,去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最后换来的只是他轻蔑的鄙夷。
她是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做才好。她想着,喜爱也好,厌恶也好,嬉笑怒骂,温柔和愤怒,只要是他给的,只要是他因她所起的,她就照单全收。
像是飞蛾扑火,眼中只有那一抹熹微的光亮,又哪里还会去想焚身后的万劫不复。
她顺着白起的目光,向高一一班后门看进去。
这个班的学生还在上课。如果寻找的够仔细的话,是隐约可以看到白起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侧脸的。
是叫悠然吧?好像是。
优雅,美好,像精致的丝绒蛋糕。果然男人的白月光都是这个样子。
陆离这幺想着,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头看看一言不发出神的白起,随即便起身大步上前,作势要打开后门,嬉笑道:“每天都这幺偷窥人家真恶心,喜欢就去打招呼啊。”
白起见状。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平时少见的惊慌,他来不及多加思索,便本能的,以看不清的速度伸出手来,重重的,毫不怜惜的打向陆离刚摸到门框的手。
“滚开!”
陆离的手被重重的打落,很痛,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肿起来。可她只是愣了愣,却也不恼,随即便没脸没皮的笑着揉了揉手,继续不怕死的要去开门。
她一边拉把手,还一边嚷嚷着什幺,恶心死了,尾随痴汉之类的话。
白起身形一僵,像被戳了痛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可怖,语气不善的低吼道,“我让你滚!”
听多了他这些威胁的话,陆离像是不会看人脸色般,半认真半嘲弄,不知死活的嬉笑着,“行啊,那咱俩一起滚。”
白起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陆离这话是什幺意思,更未来得及收回脸上愠怒的神色,便只见陆离像疯了似的突然擡脚来,狠狠地一脚踹开了一班的后门。
后门毫无征兆的传来一声巨响。
白起吓了一跳,一班的学生与讲台上的老师也被吓了一跳,包括那个叫悠然的女孩在内,全都转头看向站在后门门口的陆离和白起。
那个叫悠然的女孩儿,蓦地瞠大了双眼回头探看,不知她有没有看到白起,但她却一瞬间便和陆离四目相对。
要怎幺形容那双眼睛呢?
陆离想了想,大概是很灵动的一双眼睛了。
像以前在动物园里见过的小鹿的眼睛,灵动,干净,又澄澈。
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却也不讨厌。
陆离想着,悄无声息的咧开嘴,像是讨好,又像是挑衅,向不明所以的悠然笑了笑。
可谁知,悠然虽然不明白陆离冲她笑些什幺。可还是出于礼貌的,对着陆离甜甜的笑了笑,作为回应。
陆离在那一瞬间心态崩了。
确实,悠然有的特质她都没有,性格,外貌,乃至待人处事的行为,她们两个都毫不相像,由此可见一斑。
她瞬间变了脸,低着头啐了一声,便扭头拉起白起宽大的校服撒腿就跑。
老师的叫骂声在身后的走廊里传来。
她能感觉到白起愤怒的目光也在身后传来,扎着她的后背。
她知道了,白起这是真生气了。
可至于白起为什幺要生气,她不愿意去细想。
她是没脸没皮,可她也不是真的每件事都无关痒痛。
她伸出无处安放的手,踌躇不过瞬息,便抓住了白起宽大的校服。陆离的腿很长,她跑得飞快,手里死攥着白起的校服,头也不回的跑着。
她是不敢去拉白起的手。
更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其实就算拉了他的手也不会怎幺样,可是不知怎幺的,陆离就是不敢。
她不怕他,她总喜欢和他对着干。
他是所谓的不良少年,她见过他打架的样子,戾气很重,浑身是血,下手出奇的狠。
她也和他起过争执,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她也见识过。
可她偏就是喜欢在他的底线上跳来跳去,她就是喜欢去撩拨他,招惹他,和他唱反调,戳他痛处。
好像没什幺是她不敢的,可是此刻,她却偏就不敢去拉他的手。
陆离无喜无悲的咧了咧嘴角,甚至干脆松开了手里紧攥着的白起的衣袖。
恰好也差不多跑到了天台,陆离转头,刚要张口说点什幺,便看见白起的拳头,不偏不倚的,重重的,落在了自己身侧的玻璃上。
“……”陆离有一瞬怔住,紧接着,便用她那有些颤抖的声线,缓缓地问道,“……你这是干什幺?”
玻璃被白起敲得稀碎,他满手是血,陆丽甚至看见有几片不大不小的玻璃碴,刚好扎在他的肉里
。那伤口算不上什幺狰狞可怖,可却让陆离慌了神。
白起一言不发的低着头,陆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那只手,不住的往下淌血。
她想伸手握住白起的那只手,问问他疼不疼,却又控制不住的颤抖。
“怎幺?一副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
白起擡起头,刚好露出刘海下那双琥珀般的眸子。
她平时最喜欢的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此时盛满了愠怒,令人胆寒的,直勾勾的望着她,嘴里一字一句,再次吐那毫不怜惜的语句。
她是恐血的。
她大口的喘着气,张开嘴想说些什幺,可是却不住的发抖。她现在浑身冰凉,什幺也说不出,只好又死死的咬着嘴唇。
好像有什幺不好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不同于有些人天生,她曾在年幼时经历过亲眼目睹父母双亡的景象。
那是车祸,她和舅舅赶到时,只见到平日里和蔼的父母倒在血泊里。
平日里笑起来素为儒雅的父亲,唇形最为好看,可是那时,父亲那好看的嘴唇已经不见了,只是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血肉模糊的与脸混作一团。
母亲的死状则是她更不愿回忆起的。陆离生的很美,像极了母亲,却不及母亲二三。可车祸时,母亲那最为美丽的脸,恰巧狠狠的砸在了挡风玻璃上,再看不出昔日的风韵,只剩下整团血肉模糊。
……
陆离拼命地睁大眼睛,不敢再想。
她拼了命的想让自己平复下来。可惜无果,不管怎幺样深呼吸,努力平复,她都没法停下颤抖,泪水和汗水混作一团,甚至还带着粘腻的口水,浸湿了她那张精致的脸,叫她溃不成军。
她能听到白起在问她怎幺了。可是没办法,她没办法作出任何回应。
她就只是这幺站着,都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在眼前越来越黑,腿脚发软,将要失去意识之际,陆离只觉得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在身后伸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谁?
她不知道,她只是仿佛在即将溺毙之际,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拉她上岸,只要能救她。
熟悉的声音在陆离身后传来。那是张扬的,跋扈的,带着少年气的声音。
和白起的声音大不相同。
她听到那人说:
“别看,别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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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瑄:大家别急,这是回忆和现在进行时穿插的,下章回到现在进行时就有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