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书，给我订两张下周一最早一班去珠海的机票，估计呆一周左右。”周嘉铭交代完秘书，又给他爸打了电话，汇报了此事，周老爷的意思也是叫他去一趟，既然林茂找他帮忙，他又有空，周嘉铭在那里也是挂了职的，介入也是合情合理，还能卖个人情给林建义这个老狐狸，何乐而不为。
周嘉铭对这种事太在行了，珠海天高皇帝远，高管玩点花样很正常，毕竟是投了几十个亿的大厂，但是能被查出这幺多门道来，就有点蹊跷了。
一到珠海，周嘉铭拉着林茂直奔周氏的办公楼，他没去制药厂，刚上飞机就约了做审计的事务所把报告拿过来给他过目，人太会骗人了，但是数据是不会骗人的，他没必要去见制药厂的那群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他要先弄清楚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方寒今天起了个大早，他的大早可就是真的大早了，五点半一个翻身咕噜一下从沙发上下跌下来，脑袋磕着沙发前的矮桌，当时生理盐水都给他疼出来了，湿乎乎的眼睛迷茫的睁了半分钟，拿起手机一看，正想再眯一会，又瞟见旁边书桌上乱成小山的文件，得了，今天还有两尊大佛要来，还是别睡了，把资料整理好吃顿早饭，时间也差不多。整理完资料，提上电脑就准备出门，到门口又折回书桌，把眼镜戴上。
方寒其实并不近视，但因为他的眼睛给他带来太多困扰了，白净的脸素净非常，独独这双眼，瞳仁潋滟，眼尾半勾，生的妖艳。方寒当然清楚自己这双眼睛多勾人，就是因为平白添了一股艳气，大学开始多少男同学都对他有那个意思，偏偏方寒是个冰山直男，冷漠的表情，少言寡语，性格和相貌相去甚远，可就是这冷冽中透着一丝风情，矛盾的诱人。
研究生导师对他说过一句话：“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方寒，你就是当将军的料。”可惜男生女相。后半句被导师噎进肚子，但是方寒比谁都清楚，他不在乎。他不屑用外貌获取利益，他的头脑清晰，意志坚定，从一个小会计师慢慢做到国内数一数二的事务所总监，靠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头脑和胸襟，这一点是许多人难以比拟的。时至今日，离他初出社会已然四五年光景，他一直以坚实的姿态一步一步占领理想标地，身边的同事、下属，对这个身正颜冷的方总监可是一点轻视没有，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工作上的主心骨。随身助理小杨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们方总监可是杀人不用刀。”此人办事之利落强硬，可见一斑。
厚厚的镜片挡住了深褐色瞳仁泛出的水光，挡住了长睫，挡住了一半翘挺的鼻梁，挡住了小半张白皙细致的脸，也挡住了眼底凌厉的锋芒。
晨九点的珠海刚刚苏醒，方寒这头把负责林氏制药项目组的核心骨干五人集结在一起，挤上一台不起眼的小别克就往周氏旗下凯丰财团的办公楼进发了。
小杨抱着电脑包，左右手各拿着一台手机，坐在后座中位探着脑袋给方寒汇报：“今天来的一个是凯丰的周总，不知道具体来头，只知道兼任了个林氏制药的经理，另外一个是林氏二少爷，林茂。好像并不常在国内，是林董找来专门来负责这事的。方总，咱们今天点不点透啊？”
作为审计报告的主要负责人，方寒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受雇于人，总不能把老板的底儿掀了吧，这个洞实在是压不住了，上千万的资金缺口，药厂财务含糊其辞，这是要上市的企业，这个帽子扣下来，他想躲都没处躲。方寒暗暗叹了口气，平静的说：“先把报表报告都提过去，看他们怎幺说吧。人家的家事，不该管的我们不管。”小杨点头：“明白。”
屁股都没坐热的周嘉铭刚缓了一口气，擡眼就看见气势十足走进会议室的一队全员戴着眼镜的黑衣人，领头的是个颇显高挑的男人，深黑色西装剪裁得体，一米八出头的身高，一双长腿被包裹在直筒西裤里看不出端倪，腰线被西装束的纤细，身材好像不错，周嘉铭心想。但是眼光一瞥领口，扣子系的一颗不留，一头黑发整整齐齐，故意加厚的镜片让他的眼睛模糊不清，只得见来人浅淡的唇色和圆润的下巴。无趣，周嘉铭心里又加一句，看来是个老古板。这下周大少心里半点新鲜也没有了。
清冷的男声开口：“这位是周总吧，您好，我是信合负责林氏制药审计项目的方寒，很高兴见到您。”话音一落，一只纤瘦白净的手递了过来，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周嘉铭擡手轻轻礼貌一握：“幸会。各位请坐。”
来人全部落座之后，周嘉铭按下电话内键，吩咐秘书：“叫林总进来，信合事务所的会计师到了。”五分钟后一脸睡意朦胧的林茂可算荡进来了，大喇喇往周嘉铭旁边一坐，开始玩手机。
周嘉铭一记眼刀甩过去，林少总算明白过来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了一眼对面的一群四眼仔，露齿一笑：“大家好，我是林茂！你们说，你们说，我听！”周嘉铭接道：“方总监，您请。”方寒这边吩咐下属：“季斌你把报告给周总林总过目，小杨把PPT打开，咱们先粗略过一下情况。”
周嘉铭和林茂接过小杨递来的报表，一个微簇着眉头仔细看起来，一个懵懵懂懂的也看起来，方寒等了一会，待周嘉铭擡起头，他才开口：“周总可以看到，林氏制药近一年的利润被有意削减了，成本做高，税务方面的问题很明显，合理怀疑是有意避税……”
没有情绪波澜的公式化汇报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后续由其余的组员接连汇报了自己职责内审计的情况，又回答了周嘉铭提出的几个问题，方寒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还有一个不是草包，这个周总还是有点脑子，几个核心问题都被他提出了细问了一遍，虽然自己这边没有明说，但是他应该能猜到是哪些人在做小动作了。
这样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自己这边把该披露的数据明白写出来就完事儿了。
周嘉铭听完方寒的报告心里也是一阵惊叹，这个方总监不简单啊，能做出这样一份清楚明白的报告又不点破核心漏洞，真是有两把刷子，爱才心切的周总突然准备挖信合的墙角了。头脑清晰、业务水平过硬的会计师比比皆是，但是能按下邀功的利欲独善其身，有这份清明心思的人可少见。
他早就看自己的财务总监不顺眼了，这个方寒不是正合适吗，想着这茬，刚好到中午了，周嘉铭突然开口：“各位辛苦了，不嫌弃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刚好我手上有项目想找信合谈谈合作。”
方寒略略一顿，对方说有合作，不好推辞，只能沉吟道：“周总客气了，下午我们这边还赶着项目，二位初到珠海，晚上信合做东，给周总林总接风洗尘吧。”周嘉铭一听正和他意，当下咧嘴甩出一个浅笑：“好啊，那我们就不好意思了。”随即二人交换名片，方寒拿上自己的文件夹，信步走出了会议室。
林茂一头雾水看着人走光了，才对周嘉铭说道：“哥，为什幺要跟他们吃饭啊，一个事务所至于吗？”周嘉铭瞟了他一眼：“你懂什幺？这个方寒有点本事，一个审计项目就把你爸十几亿的制药厂摸了个门儿清，我要挖他去上海替我管财务。”
林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哥又要挖人家墙角了，这事儿周嘉铭可没少干，他一双慧眼识英才，现在凯丰的高层大多都是他世界各地挖来的，个顶个的牛逼，哎，要是他也有铭哥这眼力劲就好了。林茂突然想起这会开完了，那制药厂的事儿弄清楚没？赶紧开口问道：“哥，这报表到底有用没用啊，能知道是怎幺回事儿了吗？到底谁这幺大胃口敢吞我爸的钱啊？”周嘉铭低沉说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这头方寒刚出凯丰大门，在酷夏的炎阳里突然打了个冷战，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陡然升爬于心，他总觉得刚才那个周总话里有话的却又抓不住线索，有点烦闷的摇摇头。小杨在后面没看见上司紧蹙的眉头，自顾自的大嘴巴起来：“哎，你们看见没，那俩人好帅啊~周总是禁欲系，林总是阳光系，啧啧，别说还挺般配！”小杨是个gay，他的性向在公司可不是秘密，但是好在上司是个冷性子，不在意这个问题，要换成别人非头疼不可，后面几个人听他在这自顾自的yy都无语了，方寒倒是在心里附和了一下，确实挺般配。
其实方大总监私下没有工作上这幺冷漠，这幅样子更多是用来应付生意场上那些以貌取人的雄性，他私下里轻松的一面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恶趣味偶尔也会爬出来作怪，听见小杨这幺说，微簇的眉头解开，嘴角爬上一抹淡淡的笑。林茂一看就是个头脑没什幺存货的二世祖，那个周总倒是精明的很……也确实生得一副好皮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