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容歌把纪珩扶上推车,两人又继续向南赶路。
纪珩明显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柳容歌虽然是个话痨,但和纪珩这种没有一丁点共同语言的人也实在聊不起来。
两人一直沉默着赶路,没想到今天纪珩突然开口了:“你以前出过远门吗?”
柳容歌还在大脑放空中,脱口而出:“当然啊,我可是旅游达人。”说完才反应过来,正想瞎编些话圆回来,却听纪珩一声轻笑。
他的嗓音清朗,如风过竹林,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调侃:“你总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做些他看不明白的事。
柳容歌尴尬地笑笑,正绞尽脑汁想怎幺回答,纪珩却先一步为她想好了答案:“那些话都是边关方言吗?”
“是是是。”柳容歌连忙回答,话音落,好像又听到纪珩轻轻笑了一下,可是她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无法判断是否错听了。
过了一会儿,纪珩又突兀地开口:“你喜欢鸟吗?”语气如常。
“啊,还行吧。”柳容歌有些无语,看来纪珩是真的很不会聊天,看看都找的什幺话题。
仿佛能读懂柳容歌心声一样,他没再多问了,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
车轮咕噜噜响着,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显得格外吵闹。纪珩半靠在车板上,擡头望着天中飞速滑过的鸟,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只鸟看上去自由极了,就像柳容歌骨子里藏不住的那份自由。
无云的天空高而远,洒下的光线极其强烈。
纪珩看了一会儿天,眼睛就被光线灼得干疼,他忍不住眨了下眼,又见一只鸟飞过,那鸟看上去就像要贴近那刺眼的光幕了一般。纪珩想追着它的身影看,眼前却冒出细小的浮动的光点,酸疼的泪意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闭上眼后,蔚蓝的天、翱翔的鸟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灼烧般的血红。
***
两人又赶了一天路,天黑后才停下来歇息。
柳容歌把纪珩安置好后,往草丛深处走了一段路准备解决生理问题,等她回来时发现纪珩没了纪珩的身影,原地只剩下一个破烂的推车和行囊,
“纪珩?”柳容歌喊了一声,没人应。
纪珩行动不便,也不可能往哪儿去啊。
柳容歌在原地等了小半刻,纪珩还没回来,她有点慌了,便往开阔的地方找去,边走边喊纪珩的名字。
她胆量不够,在附近绕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她就放弃了,一边想着纪珩丢了就丢了呗这种念头,一边往回走。
忽然一阵风过,柳容歌浑身紧绷,直觉让她敏锐地察觉了危险,不敢再开口喊纪珩的名字了,连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找了个粗壮的大树干掩住自己的身形,屏住呼吸,沉下心来听四周的声音。
树林一片寂静,连鸟叫声也没有,只有风吹树叶唰唰响了。
她出了一身虚汗,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小题大做,松了口气,转身离开树干的遮掩。
然而擡头的瞬间,眼前赫然矗立着一个身形健壮,扎着高鞭,脸上烙着图腾的异族人。
他的五官隐于黑暗之中,眼睛却亮的要命,像闻着了血气的狼。
柳容歌一瞬间被吓得魂不附体,尖叫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想跑,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怎幺也擡不起。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异族人从黑暗里走出来,带着诡异的笑,一步步向她靠近。
她努力呼吸,集中精神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嘴唇,血腥味和痛感双重刺激,让她回过神,重新掌握了身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异族人的笑声还没发出来,就感觉突然一股泥沙掷到了眼里,他本能地擡臂挡住,短短一瞬间,柳容歌已经爬起来拼了命地跑开了。
可是体型差异太大,她根本跑不过那高大的男人,他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顺手一扔,她就像个破布袋一样被甩在了树干上,五脏六腑都像被摔碎了一般,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柳容歌痛得四肢蜷缩,连呼痛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嘴里血腥味泛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一般。
那异族人蹲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山一般,遮挡了所有的光线,轻而易举地掰过她的脸,像看牲口一般打开她的嘴巴看她的牙齿。
对未知的恐惧让柳容歌浑身发抖,她的四肢逐渐恢复力气,即使痛得发麻,但她还是慢慢地摸向别在她背后的匕首。
黑暗中,树影婆娑。
盘根错节的古树上坐着白衣少年,他身旁站着默不吭声的黑衣人,他垂眸看着地上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终于,他身旁的黑衣人忍不住了,悄声开口:“主子,这......要帮忙吗?”
纪珩不开口,连眼神也没施舍给他,他立马识趣的闭嘴,有些不忍地重新把视线移回地面。
柳容歌咬紧牙关,忍着身上撕裂般的痛感,将颤抖的手放在了匕首上。匕首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她无比清醒,那异族人轻而易举将她拎起,抗在肩上,她腹部撞到他肩膀的那一瞬间,举起手,狠狠地向他脖颈扎去。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扎进去,只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下一秒,她就再次被甩了出去,顺着力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浑身沾满泥灰地瘫在地上。
她的右手颤抖不停,过了好久,才擡头看了看远处,那异族人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收回目光,闭上了眼。
过了好久,才感觉眼里有热泪流出。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身上的痛变得越来越明显,随之而来的是力气也恢复了,她还是无法从惊惧中回神,直到眼角出现一抹白色。
她微微转过头,对上了纪珩的眼。
“纪珩......”
纪珩很狼狈,手肘身下都是泥土,像是在地上爬行了很久。
纪珩皱了下眉头,伸手想抹去柳容歌嘴边的血迹,被柳容歌抓住:“你、你帮我看看,他死了吗?”
她的手不停颤抖,语气带着恳求和期望。
纪珩点点头,放下手,撑着身子往异族人身旁移动。
柳容歌的匕首只是斜插在了异族人后脖颈,不是致命伤,他还活着,看着纪珩过来,眼睛瞪得很大,手指在泥地里抠着,好像在找力气恢复过来。
纪珩平静地看着异族人,再给他一会儿时间,他就能从地上起来,重新战斗。
但他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纪珩按住匕首,像不需要任何力气一样,慢慢的推着,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穿透了异族人的脖颈,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发出了咯咯的气声,最后彻底没了生气。
“死了。”
纪珩收回手,对柳容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