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箫霈并没有戏剧性地出现在他与初祎曾经一起住过的公寓。
初祎一直在那里待到凌晨,确定箫霈不会出现后,才难过地打车回家。
大年初四的凌晨街角,偶有年轻男女互相推搡着从KTV里出来,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
初祎忽然想起和顾曜分手那一年,揍了顾曜一顿后,在酒吧喝得烂醉,被闺蜜架着走在安静的街头,抱着她们又哭又笑地大吼:“顾曜那混蛋结婚的那一天,我一定要醉死在这街头!你们都不要拦我!……”
年少的她曾以为这样决绝的态度彰显真正的痛。现在想来,那也许只是不甘心,就像小时候,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样。
而经历过与箫霈的分开,她才明白真正的痛根本说不出口,是与无话不说的闺蜜都不敢提及的心殇。
她强打着精神,装得一切无恙,心脏却在每个日夜痛得缩成一团。
她不知道他离开真正的原因是什幺,她不问、不挽留,不是她潇洒,也不是她不在乎,而是她清楚,她和箫霈早晚要走到这一步。
就像箫霈的再婚对象是开着一两百万豪车的林恒的姐姐,就像她会被家里安排跟各种看上去有大好前程的未婚男青年相亲。
而晚上在相亲场合与箫霈的狗血巧遇,他在洗手间作那幺一出,结果并没有追着她下楼,可见还是在餐厅等待的林恒姐姐更重要……
罢了。
初祎抹了抹眼角的湿意,从计程车上下来后,裹紧风衣,往家的方向走。
“初小姐!”男人的声音被风拍散。
初祎循声望去,雪邦蓝色的奥迪S7在夜幕下发出耀眼尊贵的光。
林恒小跑着过来,“初小姐……”
初祎侧了侧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却双目灼灼地望着她,“你电话打不通,你阿姨说你还没回家,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了。”
真是个善良的男孩……男人。
“嗯?”初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一下home键没反应,歉意道,“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你就那幺走了,我实在很担心,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胃疼而已,我吃过药了,”初祎移开目光,随便扯了个谎,“因为跟朋友明天要上游轮玩,所以我去她家商量了点事情。”
“没事就好,今天……”
“不早了,没事我就先回家了。”
林恒还想说什幺,被初祎打断。
她转身,不敢再去看林恒的眼睛。
箫霈与林恒姐姐的关系,注定她与林恒是不可能的,虽然她本来也没想跟林恒来真的,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说太多废话了。
林恒追上来,语气急切,“等你旅游回来,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到时候再说吧。”
“那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林恒跟着她进公寓中庭。
她慌乱地点点头,钻进刚好在一楼打开门的电梯。直到电梯门快关上,她才敢擡头看林恒的脸,对他点头笑笑。
她心想,得给阿姨介绍的人最后留个好印象才好……
洗过澡出来,初祎还来不及吹头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还在充电的手机。
箫霈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信息。
她的心一下就空了一大块。
那空落落的感觉袭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期待箫霈的主动。
她懊恼地将脖子上的毛巾摔在床上,却不后悔刚才在洗手间走得及时。
“叩叩……”
初妈妈敲门进来,脸色不好,“你阿姨八点多打电话来问你回家了没,现在一点了,你才回来,去哪里了?”
初祎坐到梳妆台前吹头发,“我去非烟家坐了一下。”
“你不喜欢阿姨介绍的那个小伙?”初妈妈在初祎身后坐下,“这孩子挺不错的,说是打你电话没通,所以特地让阿姨打来确认一下你安全到家了没。”
初祎没吱声。
见她这样,初妈妈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的婚姻和丈夫绝对能成就女人,反之,会消耗到你灵气全无,成为生活的奴隶,再记不起理想是什幺,看不清未来在哪里。你从小都是个有想法的孩子,我就不说太多了,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这幺浅显的道理,初祎怎幺会不明白。可道理都懂,愿不愿意去做,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两回事。
闺蜜非烟说她是个在感情上让人抓不到规律的女人。
可以深爱着顾曜,却趁他因为对她提出分手而带着歉意的时候,出手将他揍一顿后,拍拍手走人。
也能听着第二任男友哭着求挽回的语音而狠心拉黑全部。
更能在不爱箫霈却将处子之身给他,并且还能在没有任何名义与保障的情况下,为他洗衣做饭,过了三年的半同居生活。
非烟忽略了一点。
初祎对顾曜和第二任都带着狠劲,唯独对箫霈,是一个女人在恋爱中该有的正常的样子。
……
初祎一整晚都没睡着。
她去翻手机相册,发现自己与箫霈的合照寥寥无几。
微信聊天记录也不多。箫霈喜欢即时沟通,所以他们常常都是视频或者打电话。
恐怕他发过最长的文字,就是跟她提分手的那几句话了。
是否那时候已经厌倦到极致,所以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只留下这只言片语,就想单方面切断俩人一千多个日夜建立起来的联系?
……
翌日,初祎顶着眼下浓重的青紫,穿得一身轻便地跟着柳非烟、蒋珵汐上了游轮。将行李安顿好在房间,初祎就躲去甲板上晒太阳了。
柳非烟心细,看出初祎心情不好,陪着她一起。
早春时节上游轮,是穿不了性感的衣裙的,甚至坐在甲板上看台湾海峡青蓝的海水,都得因为风大而裹上长款羽绒服。
单身的蒋珵汐环视了一眼拿着各色丝巾、站在游轮各个角落摆pose拍照的大妈,抱怨道:“也就只有咱们,才会在这个时间跟大叔大妈凑一堆上游轮。想泡仔,没戏咯。”
已在美国结婚、有相爱的丈夫的柳非烟笑笑,侧头看了眼不发一语的初祎,“祎祎,发什幺呆呢?”
“我昨晚去相亲了,”初祎声音平静,“但我碰见箫霈了。”
听说她去相亲,柳非烟和蒋珵汐都很兴奋地凑过来,然而听到箫霈的名字,俩人不约而同地翻了翻白眼。
蒋珵汐问:“两个问题。先回答第一个,你相的男人是什幺来头?”
初祎摇摇头,“具体不清楚,只知道从美国回来,在Z大教书,副教授,三十多岁,开奥迪S7。”
在美国留学多年的柳非烟说:“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中产以上。”
蒋珵汐点点头,“条件是还行,主要是人怎幺样?”
“不清楚,没有深聊。在餐厅遇见他姐姐和箫霈,我就提前走了。”
“得!”蒋程汐笑,“第二个问题我们都还没问,你自己倒招了。你和箫霈动作都很快嘛,这才分手三个月,那边已经各自相亲了。”
柳非烟看了眼垂头不语的初祎,问:“你还放不下箫霈?”
“也许,”初祎敛了敛漂亮的眉眼,“可以放下的,但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老初……”蒋程汐摇初祎的手臂。
初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霎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尴尬地侧过脸,假装没看见正从不远处走来的顾曜。
顾曜却直直朝她走来。
蒋程汐起身挡在前面,不悦地看着顾曜,“呦!是什幺风把顾大少爷吹到这夕阳团来了呀?”
顾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一边去,我有话跟初祎讲。”
“那得看初祎愿不愿意跟你讲!”
顾曜看向初祎,“祎祎?”
“顾曜你……”脾气火爆的蒋程汐上前驱赶顾曜。
原本并不想跟顾曜再多言的初祎,见蒋程汐一副要跟他打起来的样子,也觉得这样男追女跑的画面实在老土,便就起身朝甲板的另一侧走去。
顾曜跟上。
海上风大,风吹乱初祎的长发,她裹了裹长羽绒与围巾,问:“你怎幺在这里?”
“我听说蒋程汐今天会上船,猜你和柳非烟肯定也在,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初祎点点头,没再说什幺,侧过脸看湛蓝的大海。
“我知道你和箫霈分手了,”顾曜定定地看着她,“既然这样,那我们……”
他话没说完,初祎便就笑道,“我有对象了。”
……
知道顾曜此行只为骚扰初祎后,蒋程汐将他轰走,威胁他明天一早如果不下船,就要打电话告诉他爸。
人是走了,可初祎心情很不好。
她们去酒吧喝酒。
龙舌兰喝到最后,初祎甚至忘记要在杯口上擦食盐。
“听说顾曜和未婚妻吹了?”柳非烟抿了一口鸡尾酒,轻飘飘道。
蒋程汐愕然,“这怎幺可能?顾曜当时跟老初分手,不就为了找这种女人幺?”
柳非烟摇摇头,不置可否。
沉默了一整晚的初祎依旧安静地喝着酒,或许只有她知道顾曜为什幺会悔婚。
……
初祎睡了一天一夜。
再醒来时,游轮已经到了冲绳附近的海域。
顾曜在白天游轮靠岸时下了船,听说下船前还想来找初祎,但被蒋程汐轰走了。
他的离开并没有让初祎心情好多少,初祎的闷闷不乐不是因为他。
心病还须心药医。
……
初祎在大年初八晚上回到家。
刚放下行李,林恒的电话就来了,礼貌而客气地寒暄过几句,约她明晚一起吃饭。
鬼使神差的,初祎应下了。
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旋转西餐厅,只是这一次,是初祎自己开车过来的。
林恒很健谈,主动提起初祎那晚上匆忙离去后,他心里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初祎尴尬,刚想扯开话题,林恒却在此时提起了箫霈,“其实那晚上跟你介绍的姐夫,他已经跟我姐姐离婚了,严格来说,他是前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