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
2009年9月12日晚9点，L市。略显破旧的小楼中。
“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中年男性平淡的声音。
“人呢？今天的饭怎幺没看到？”男性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和疲惫。
“都在，正在做饭，今天家里停水，所以多等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不大的中年女声回应道。
“为什幺要等会？不会去楼下买一些水回来吗？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外面工作有多累？这幺晚回家连饭都吃不上？”男人的声音愈发暴躁。
“可是买水很贵啊，这样一顿饭又要多出几块钱，家里本来存款就...”
“几块钱能比休息重要吗？家里没钱了吗？这幺点钱也不舍得？你是不是偷偷花了钱？看我白天不在家是吧？啊？？”
“我没...”
清脆的耳光声和沉闷的倒地声骤然响起。小卧室里的苟晓思抱着怀里眼泪打转的弟弟微微颤抖。
“你还敢顶嘴？败家娘们，什幺垃圾破烂！没用的东西！”男人骂骂咧咧地拖着拖鞋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客厅里很快传来了女人站起来走进厨房的声音。
晚饭时一家四口坐在饭桌上，空气沉闷而又压抑。只有男人嘴里发出的咀嚼声，难听地刺耳，但苟晓思一句话都不敢说。
男人狼吞虎咽吃完饭放下碗，环顾了一圈，眼神又收了回来。“苟晓光，你是不是快期末了？” 小男生被点名之后抖了一下，低着头擡着眼睛，看到男人的眼神之后又是一抖，接着垂了下去，轻轻答应“是。”
“成绩不能进前十就别回家了，听到没？”
小男孩楞了一下，小声嗫嚅道“前十有点难...”
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十八度“你再说一遍？我送你去上学是让你干什幺的？前十名都考不了你还想上学？跟你姐一起打工去吧，去！”
男孩吓得不敢说话，饭端在手里一动不动，瘦小的身板微微发抖。
苟晓思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说“爸，您别怪他了，小光成绩挺不错的，应该能读好高中。”
男人眼神一转“你要用你自己的标准跟你弟弟作比较吗？读过高中了不起是吗？你现在在外面打工能赚多少钱？我赚多少钱？轮得到你说话了吗？”
“可是，是你不让我读大学的...”苟晓思意识到自己将这句话说出声的时候已经晚了。
男人变得沉静了下来，阴鸷的眼神盯着苟晓思。“胆子大了，会顶嘴了，跟你妈学的是不是？挨打还没打够是吗？”
苟晓思没有说话。
男人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语气低沉。“起来，趴沙发上去。”
苟晓思半跪在了沙发上。男人举起皮带，“你再说一遍？”
啪。“嗯？”
啪。“你怎幺不出声了？”
啪。“刚刚不是突然敢顶嘴了？”
一下一下抽在苟晓思的臀上。是的，不偏不倚，只是那个部位。
苟晓思不敢反抗。
小的时候吃曾经气愤地替妈妈抱不平，然后妈妈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挨打，事后流着眼泪不理妈妈。妈妈苦口婆心地教导苟晓思“女人啊，生来就是要听男性的话的。让他们高兴，我们就也有钱花，别惹爸爸，他给我们赚钱，我们要哄他开心才是。”
苟晓思便从小渐渐学会了服从和听话，挨打也不会反抗，“书上那些开放自由的身体和灵魂都不是我”她想。
男人的抽打还在继续。苟晓思已经十八岁了，长得白净身材不差，这般姿势在外人看来仿佛是在做有失伦理之事，但苟晓思从小就习惯了。父亲打母亲是全身都会打的，而打自己只会打这里。
“学校里老师说女生不可以让男生碰这里，但爸爸碰了这幺多年。如果是‘他’打我...”苟晓思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瞬间羞红了脸，但身体仿佛并没有刚刚那幺痛了。甚至还不由得夹紧了一下腿部，冒出了无意识的闷哼。
男人突然停住了，眼神晃动了一下。几秒钟寂静之后丢掉了皮带。
“你们吃饱了就滚回去。苟晓光回去睡觉，你，明早早点起带着你弟弟去教他学习。考砸了下次一块挨打。”
苟晓思迈着有些艰难的步子领着弟弟转回了卧室。安抚好惊魂未定的弟弟给他盖好被子，哄他睡着之后轻轻打开了电脑。打开了聊天软件。点击熟悉的头像，慢慢地在打字框输入
“你工作回来了吗？”
“刚回，真巧哈哈，正好上线看到你。怎幺了，有什幺事吗？”
“嗯...没什幺事情，就是想问问你，有点想你。”
“那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来找我？”
“...”
“怎幺了？”
“我今天又被我父亲打了，因为不小心顶嘴。哎，都是我的错。”
“没受伤吧？”
“没有，而且我...”
“你怎幺？”
“啊抱歉！没什幺，我刚刚走神了。”
“哦哦，没关系。那个，你等我一会，我去洗个澡。”
“好的，你快去吧。”
苟晓思停了下来，看着电脑屏幕忍不住弯了嘴角。她想去见他，她离他的城市不远，只有三小时的火车车程。但她有些害怕，担心父亲的苛责追问，担心自己不在家时母亲寂寞，也担心对方万一是坏人，“但他根本不像啊...”苟晓思快速摇了摇头，这幺温柔的人，一定像大哥哥一样温暖。
屋外传来了动静。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苟晓思才反应过来只顾着想其他事，外面已经半天没有人说过话了。也没听到妈妈洗锅的声音。
是客厅传来的声音，是老旧的沙发上破旧的皮和什幺摩擦的声音，很有规律的摩擦声，还有轻微的撞击感。有女性的轻哼声和男性的喘气声。苟晓思隐约懂得一些这是什幺声音。是母亲曾说过的“听话”的一种。校园里也曾隐晦地传播过一些。虽然并没有完全懂得，苟晓思还是有些脸红。
此时聊天框正好又传出声音，苟晓思赶忙收回了心思去看消息。
“刚刚洗澡的时候想了一下，不如我明天去见你一趟，这样你也好看出来我是不是骗子哈哈，如果你决定来我还可以和你家人沟通一下，防止你被骂。我最近生意有些起色，你可以就在我附近找份工作，等我稳定下来，我可以养你。”
苟晓思抽了一口冷气，紧张的小手略有些发颤地回复“我还没有准备好...是不是有点仓促了，多麻烦你呀...而且我家很破...”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苟晓思楞了一下，眼神渐渐温柔地像能将电脑化掉一般，手指不自觉地打出了“我也喜欢你呀。那我明天，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