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昕挑了些不算暴露的照片拷贝发给对应的女孩，并附录一封威胁信定时发送，然后将格式化后的手机藏了起来。
根据信中刻意留下的线索，几个女生联合把那变态给揪了出来，并在厕所水箱内找到了手机。变态百口莫辩，毕竟照片是他拍的也是他卖的，学校对他做了记档并退学的处理。
变态的事迹被全校通报，女生们义愤填膺地讨论处罚太轻，男生们生怕跟变态扯上半点关系，没有人去细究不合理的地方。
乔昕本来以为总要查到自己头上的，她提前设想了多种方案为自己撇清关系，可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顺利得让她心里发慌。
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很快被各种社会活动各种大考小考冲淡，人十分健忘，尤其是对于和自己无关的情境。
这场风波平静得悄无声息。
已是深夜，乔昕刚洗完澡，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屏幕亮了又暗下去，她放下吹风机，拢了拢头发走过去。
「过来趟」
新信息来自宋庭许，还附带一个定位。
「好。」
乔昕放下手机，把睡衣换下来，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外套，敲开了妈妈的房门。
“妈，”伏案工作的女人讶异地擡起头，乔昕走过去抱住她，“唯一哭了，我去陪陪她。”
“她妈妈又......？”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后背，带着妈妈的温度，乔昕点点头，温顺地垂下眼睫，像是不忍再提。
音乐声震耳欲聋，灯光交替着忽明忽暗，宋庭许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太阳穴也一突一突地跳着，空气中有干冰挥发后的碳酸味，配合着耳边的鬼哭狼嚎，真是一种折磨。
他晃了几下还是倒下去，指着那一圈人说：“你们属杠的啊？非跟老子对着干？”
手上拿着他的手机的那男生摆摆手，冲他说：“再聊几句，再聊几句。”
“有点分寸成吗？“他腿一踢，不知道踢到了什幺，疼得他“啊”了一声。吼道：”没点数儿，别他妈不要脸了你跟人熟吗？”
见他真的生气了，大家都有些讪讪，一个人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
“拿过来，”他按着屏幕，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让你别发，别发，听不懂人话啊？”
他骂了句脏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摔。
虽然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边上的人也只当他喝多了撒酒疯很快散了。
一个男生把摔在茶几上的手机捡起来，一看屏幕没事不知被戳中了什幺笑点开始乐，等他乐完了，那边也已经回信了。
他把手机递给宋庭许，“喏，这不就回信了？”
宋庭许拿过来，果然，那个很久没弹出来过的气泡出现了。
轻飘飘的一个好字，本该没什幺分量，却重逾千斤似的压在他心头。这些天来他一直坚持不懈地给她发早晚午安晚安，拍自己的食物发给她，但是通通没有回信。别人一出手却立见成效，真够讽刺的。
他往沙发上一瘫，闷着头灌了一杯酒，喉咙还是发涩，他伸手要去拿第二杯，身旁的女生给他拦下了。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他心头一阵邪火没地儿发，“关你事儿幺？”
好在那女生大度，笑笑就走了。
他又拿起手机，打了一串字后删掉，如此反复，最终发过去一条：
「你真过来？」
他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又发过去一条：
「我去接你？」
迟迟等不到回复。
乔昕那边，可能是因为太晚了，她在小区门口等了好久才有司机接单，等上了车手机也已经没电关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好字，宋庭许一直有种在半空飘着的错觉，灯光太闪，看不清谁是谁，舞池边上有个女生，黑长发，背影有些像她。他撑着沙发靠背挪过去，脚上没什幺力，一脚深一脚浅地像踩在棉花上，他努力站直身体。
“乔昕？”
那女生回过头，不是。
他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认错了。”
那家店开在地下一层，他怕乔昕到了之后找不到地方，于是干脆去外面等。站了好久，他也很着急，但是电话又打不通，他擡手看了看表，这个点，心说估计耍着我玩呢。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而且从来不会在外面喝醉，那点酒对于他来说还不到及格线，但是很莫名的，就有醉酒后的眩晕感。
刚一入座，又有人叫他名字。
“宋庭许，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人妹子等你半天了。”说话的人叫余杭，他中场叫过来一个女孩儿。
他扫了一圈，没找到人，茫然的看着余杭。
余杭指着坐在自己边上的女生说，“是不是啊，宝贝？”那女生晃着酒杯抿着嘴矜持地冲他笑。
晃着酒杯那女生叫林曦棠，对外声称在国外转了一圈之后还是恋家，她跟一帮朋友通好气，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宋庭许。但几个关系近的都知道她在国外干了些什幺事，没人愿意搭理她，这次本来也没人叫她，也就余杭好事，故意把她从另一趴给叫了过来。
“她谁啊？关我什幺事？烦不烦？”
后颈上贴合了凉凉的触感，像是什幺人的手，他一甩头不耐烦地站起来，转身。
“你不接我电话。”语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那我手机没电了吗，你这幺晚叫我出来。”乔昕很无奈的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
他看着她，不说话，就这幺看着她。
乔昕躲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女生小腿就横在那儿。可直接迈过去会让人很尴尬的，乔昕对她说：“不好意思，可以让一下吗？”
林曦棠像是刚看见她，张大嘴巴，语气很鄙夷，“这副打扮出来玩，装什幺傻白甜。”说完，她还是把腿放了下来。
晚上气温低，乔昕披了件连帽衫出门，不知道这件连帽衫怎幺就戳着人家g点了，她心里叹气，对不礼貌的人果然不应该用这副礼貌的面孔，就该往那儿一坐谁都不理，直接喝他们点的酒。
乔昕正要迈过去，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宋庭许握住她的腰托着把人抱过来，“我就喜欢这样的。”他把乔昕放在自己腿上，面上毫不在乎，实则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更晕晕乎乎的，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腰，像是抓到了唯一的浮木。
乔昕笑了笑，他喜欢，那她就陪他玩。
她咬着唇，脸颊泛红，昏暗的环境中，眼瞳中水光在闪动，但那双眼睛分明是冷漠而清醒的，她小着声，故意挤出尖细的声调：“你别欺负我。”
宋庭许的手一僵，心想怎幺这幺反常，于是捧着她的脑袋，鼻尖贴着鼻尖仔细地看，他脑子不太清醒，想看看这是不是妖怪变的。
乔昕仰着头，涨红的脸颊气鼓鼓，瞪了他一眼，又把头往旁边扭。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一帮人凑过来跟着起哄：“诶呦，快哄哄人家啊。”
他松开手，吊儿郎当地把人往怀里一搂，用一根手指撩着乔昕的下巴，“哄什幺啊，你要我哄吗？”
温热的鼻息夹杂着酒气拂过额头，乔昕低头不语。
宋庭许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安静地抱着她，但手上却不老实，握着她的手捏来捏去。
她身上还是有自己香水的味道。
宋庭许不知从哪儿顺了一个打火机，叼起根香烟，“给我点上。”
乔昕看着他，恶霸调戏民女的戏码，真够恶俗。
粉色的卡地亚打火机，还有那道不友善的目光，她一下子就猜是谁的。
她接过来，不着痕迹地在底部转了一下，这种打火机是斜火，她观察了一下把出火口朝外，把宋庭许推远，拇指往下一拨，火苗唰地一下就起来了。
她装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宋庭许酒一下子就醒了，“烧到手了没？”他赶紧把手覆在她的手上，把打火机的盖给合上。
没等乔昕还没开口，林曦棠慌张地站起来，“我没调。”
这女孩是余杭介绍来的，他一擡手把打火机砸到余杭身上，“带的什幺玩意儿啊？”
林曦棠努力想解释清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余杭被砸到了也自认理亏，只得拍拍她的肩，“别太过火了啊。”
宋庭许拉着乔昕要走，没理背后的挽留，总不过是互相推诿，大家都想把责任给推出去，但他还惦记着付钱，刚要招来酒保，乔昕拦住他，“别付钱了，那帮人，”她也看出他们一群人是什幺关系，“就谁还醒着谁来结呗。”
“哦，好。”
乔昕扶着他走出来，出了门口把他往路边一放，转头要走。
“你要去哪儿？”他在后面喊她。
“找前台帮你叫车。”
“不用，你过来撑着我点儿，我一个人站不稳。”
乔昕没过去，离他老远。
他站在街边，抱着电线杆打电话找来了代驾。昏黄的灯打在他的脸上，两人远远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依然是那辆白色斯宾特，好不容易架着他上了车，他又拉着人不肯撒手，乔昕不想在大街上跟他这样僵持，“够了吗？”
他突然想起来件事，于是提议：“你手机不是没电了吗？充会儿电再走吧？”然后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她。
乔昕也上了车。
“信息不是我发的。”他零零碎碎地解释着：“但是你说好，我知道很晚了.....可是你说好。”
“明明不是我啊，你为什幺还说好？你喜欢那种调调的？那种二流子？”又想到她还莫名其妙的转过次钱，他话锋一转，“没有我你很开心吧？”
“说话啊。”
两人安静地对视，乔昕偏过头说：“我没法儿跟现在的你沟通。”
“我说了不要碰不要碰他们就是要碰，非要让人吼才肯停，我嗓子难受又喝了好多酒，”他擡头，与她的视线齐平，“你怎幺现在才来？”
“我这样，”他张开手臂胡乱比划着，“你开心了吗？”
其实不怎幺开心，就跟学校里那次一样，她知道他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来享受这件事，“你想玩就好好玩，不想玩就拒绝，你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朋友圈子，不仅限于朋友之间，任何.....”
手机响了，打断了乔昕要说的话。
手机放在他座位那边充电，乔昕看他一眼，他似乎连帮忙递一下手机的意愿都没有，于是伸长手过去准备自己拿。
“谁这幺晚了还给你打电话啊？我来接。”宋庭许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另一只手把手机凑近了脸上，迷瞪着眼说：“旅店老板？”
“我妈。”乔昕把手机抢过来，捂住他的嘴，“嘘。”
宋庭许冲她眨眨眼，正襟危坐地把自己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一动不动。
乔昕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又看他一眼，然后把座椅放倒，躺下接通视频会话。
画面一接通，她率先喊了声：“妈，”
画面的那头是橘黄色的光，场景马上一转换，屏幕上出现了妈妈的脸，“心心啊，已经躺下了吗？”
“嗯，“乔昕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唯一都睡了，我们小点儿声。”
“好，我们小声说。这幺久不接电话我还以为......那你还回家吗？”
“不回了吧，”乔昕说，“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就是打个电话问问你们那什幺情况。你早点休息，要是需要什幺就打个电话，发条信息也行，我给送过去。”
又说了几句，乔昕把电话挂断，爬起来坐好整理头发。
“昕昕？”他浑身放松下来，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乔昕坐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不回了啊？”
“......”
“你们家人都这幺客气吗？”
“昕昕，”他拉过乔昕的手，在她手心里比划着，“你这个昕字，和心肝宝贝儿的心是谐音啊。”
“你很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乔昕抱过来，“还撒谎，有这幺好的妈妈你怎幺能骗她呢？”
“清醒点儿了？难道你要我说我现在跟一醉鬼待在一块儿吗？我妈该冲过来揍你了。”
他笑了，“你是怕我挨揍啊。”
“怕我妈担心我，过了路口把我放下来吧。”
他紧了紧怀里抱的人，“你又要去哪儿？不是不回家了吗？”
“不能骗妈妈，不能跟妈妈撒谎，我去唯一家里。”
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声音闷闷的，“这幺晚了你去打扰人家合适吗？”
“你也知道这幺晚了哦。”
他抱着她，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