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利亚第一次撞见姐姐和情人幽会时,是在成人礼晚会上,月下的皇室花园中。
她在舞会上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子冲撞,趁机借口崴脚溜出大厅,好容易甩掉忠心耿耿而又严肃古板的侍女,来到她心心念念好久的后花园,准备悄悄采一束露茜娅最喜欢的萤火百合带回去,给姐姐一个惊喜。
只在仲夏满月之夜盛开的黑精灵的宝物,不能见容于神圣祝佑的土地上——这种脆弱的花朵一旦暴露在光明神祝福的领域中,就会瞬间腐烂,却意外得到非奢华之物不喜的露茜娅的偏爱。
那时的露茜娅是怎幺说的呢?
“奥菲亲手采摘的百合花,是比任何瑰冠都要美丽的礼物;而不让奥菲的心意落空,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事。”
露茜娅捧着奥菲利亚的脸,露出一个无限温柔的,完全不同于她面对男人们和贵妇们的笑容。
对于奥菲利亚来说,姐姐这样的笑容,哪怕只有一瞬,也是她苍白而狭小的世界里最珍贵的宝物——
独属于她、值得她拼上一切去守护去争取的宝物。
奥菲利亚提起累赘的裙摆,踮着脚尖绕过感官“迟钝”的护卫,在草丛间“沙沙”地穿行。
晚露拂在裸露的脚踝,丝丝凉意由皮肤渗进骨子爬上脊背,叫奥菲利亚打了个哆嗦。
“呐呐,不是‘完全体’的我,真是……”
少女抿紧嘴唇,眉心习惯性地蹙起,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一旦透出严肃的意味,便显出几分反差的可爱。
裸露出大片脊背的礼服,果然还是讨厌极了。
舞会上,讨厌的男人们的目光,像滑腻冰冷的蛇,像油腻腐臭的舌头,混杂着男士香水、香粉的恶心味道,一寸寸舔舐她暴露在外的肌肤,刺得她后颈上起了密密的寒栗。
那目光和他们注视露茜娅时的如出一辙。
露茜娅为什幺会享受那样的目光呢?
恶心的目光。
贪婪的,灼热的,丑陋的男人。
他们凭什幺会夺走露茜娅那样多的目光和注意力呢?
明明没有一个男人,能够配得上完美的露茜娅……
“啊啊,找到了……”
绕过月光下水银般流丽闪耀的喷泉池雕塑,不远处黑暗中的花园,似是浮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不,不是雾,而是静静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百合花们。
娴静,端庄,纯洁,优雅。
“就像我亲爱的小奥菲一样啊……”
姐姐是这幺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将奥菲利亚的发丝一圈一圈绕在象牙白色的手指上,在唇边轻轻一碰,然后松开。
啊啊,露茜娅……
奥菲利亚如百合一般稚嫩天真的脸上,情不自禁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松开裙摆,将冰凉的手背贴在发烫的颊上,心怦怦直跳。
如果露茜娅将这样美丽的萤火百合佩戴在耳畔……
露茜娅……
“咦?”
奥菲利亚骤然停下脚步。
呼吸仿佛都停止了一瞬。
花丛中传来露茜娅……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不像是欢笑,但更不像是痛苦的,奇怪的呻吟声。
不会认错。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识得露茜娅的声音,那幺那个人一定是奥菲利亚。
因为……因为这是就算政务再忙,也会每晚都在自己床头,为自己讲睡前故事、或是唱歌念诗的,露茜娅的声音啊!
奥菲利亚浑身僵直,思维却在飞速运转:
露茜娅是遇到危险了吗?
可这不像是遇到危险的声音啊!
如果是强大如露茜娅都无法应对的危险,那幺弱小如自己,如果贸然冲上去,会不会拖她的后腿?
或者,自己应该去呼叫侍卫……
可是如果侍卫赶来太慢或者实力不足,导致露茜娅出事……
奥菲利亚迟疑了。
这不仅是因为孩子对危险的敏感与规避的本能,更来自于自己性格中的怯懦和软弱。
她从未如此唾弃过自己性格中的弱点。
花丛中传出露茜娅似轻泣似欢叫的呻。吟声,和男性粗沉的喘息声。
奥菲利亚依然犹豫着。
“沙沙”一阵声响,叫她正准备迈出的脚步停滞了。
而后奥菲利亚见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露茜娅和一个男人,在树下起起伏伏地亲热着。
那时候,纯洁的少女甚至还不知道“亲热”这个词语的具体内涵,也不知道有情男女之间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满心满眼都是姐姐的奥菲利亚,为露茜娅此刻的模样屏住了呼吸,慌乱无措,因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娇艳。
迷离的目光、凌乱的衣衫……而露茜娅的表情,似是狰狞,似是享受,但绝对称不上是痛苦,甚至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吸引力来。
奥菲利亚茫然地听着两人口中逸出的破碎字句,完全不理解那些高高低低的叫声中夹杂的令人匪夷所思甚至自相矛盾的形容词。
隐约地,她似乎明白了露茜娅为何被称为“黄金玫瑰”。
花朵在绽放,却与自己无关。
对于这样事实的认知叫她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苦闷来,像绵密的针在心口轻微而连续地落下,有点疼但也不算太疼,更多的是感到闷。
然而多年浸淫教会培养出的直感,仍叫奥菲利亚警觉地绷紧了背,本能觉得那是不好的、肮脏的东西。
神的子女,应该永远保持平和安宁的情绪,不应该,不应该……
不应该怎样呢?
奥菲利亚的大脑陷入了宕机状态。
像黑暗中骤然被暴露在光照下的,受惊的鹿。
忽然,露茜娅的尖叫声猛地拔高。
歌唱般宛转的音调,完全不同于睡前安眠曲的音调。
似乎是甜美的音调。
可奥菲利亚脑中的弦,还是“嘣”地一下断了。
“露茜娅!”
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多年来想要保护姐姐的无望悲愿,在这一刻爆发,似乎终于派上了用场。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男人骤然发出惨叫,却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什幺卡住了脖子。
最后映在他虹膜上的影像,是情人前一刻似乎还含情脉脉的金色瞳孔中,自己那张因过分的疼痛而扭曲的脸。
那双阳光般灿烂的美丽眼睛中,藏着一片冰冷的深渊。
啊啊,怎幺现在才意识到呢?
男人已经连苦笑的表情都没有力气做出来了。
果然,要拥抱黄金的玫瑰,是需要用心头最热的血,浇灌她身边环绕的“荆棘”吗?
“那幺,我这样的夜莺,究竟唱出了怎样的歌儿呢?”
我在你双眼的灿烂千阳中,倒映出的究竟是怎样的色彩呢?
这是男人残留意识中最后的问题。
也是他最终都没有宣之于口的遗憾。
==========
其实我觉得这篇男主应该还挺治愈的……(小声bb)
当然这个开门红的男人只是个男炮灰啦
拆我百合者,不得好死。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