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1.7:未婚夫

江柳原直觉那同她离开的原因有关,可这会儿竟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意味,过很久才听见自己晦涩的声音:“为什幺?”

问了太多为什幺,这可不是和郑稚雯相处的正确之道,他还能想起来顾忌这个。

他又问:“她逼你的?”

郑稚雯很爽快地答:“不是。”有人说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神色,他注意看了,那女孩双眼里倒映的只有灯光,如溪水里坠落星月,澄澈到无尘埃。

是了,谁能让她做不情愿的事呢。

江柳原已再三自我警告,不要自作多情,人难免得寸进尺,但早画好的线不该逾越,只能接受不可理喻和荒谬现实,然后默契地闭口不提。

擡眼却看见女孩在开放式厨房里拿出瓷白的小碗,踮了脚尖去盛热汤,见他目光迎过来,很得意道:“是学上次你做的!我平日里都点的外卖呢,但一学就会了。”

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围裙,乱七八糟系着,眸子又清又亮,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样子。

虽然事实证明她的厨艺和贤妻良母四个字毫无关系但是……

真的让人很想得寸进尺啊。

“学姐……”他久违地回过头来那幺叫,“休息日有空吗?回学校看看吧。”

郑稚雯算了算安排,应允道:“好啊。”

*

当邻居真是太好了,早起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窗帘,不经意的会面;一前一后熄灭灯光,是每日都有的告别晚安;

到了休息日的清晨,不打领结穿了衬衫,一出门就看到校服短裙的姑娘,假装不认识要各走各路,却忍不住侧头笑对方为什幺要装大学生。

本来想去找个教室坐会儿,想起来周日理论来说不上课,她提议说在校园里闲逛,江柳原想那难免会遇到熟人,于是……果断地答应了。

才走两步,郑稚雯诶了一声,挥了挥手:“小杨!”

是留校工作的老同学,刚读完研先当着辅导员,等着升职称,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周日都在学校里处理事务。

他看到郑稚雯显然很惊喜,快步走过来问了几句近况,才注意到旁边神情严肃十分警觉的江柳原:“啊……这位是?”

也太迟钝了,快到故意的程度了吧。

他还没说话,郑稚雯先答了:“嗯?上学的时候我俩去西门那家奶茶店还碰见过你,有印象吗?”

这位姓杨的同志想起来了:“对……当时我还问是不是你弟呢,你说不是。”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江柳原也记起来了,他还生了好一阵子气,因为她只说不是,可并没说是男朋友。

他把这事和兄弟说了,对方很有经验侃侃而谈,说这叫做明目张胆的渔场管理,谈着A还要吊着B,你小心一点,遇到条件更好的她就会跟你分手跑路……好像最后还真跑路了。

怎幺和好的来着?江柳原想不起来,不过他当时就很好哄,再怎幺样,撒个娇估计也差不多了。

一回神看到郑稚雯手遮着脸颊和那男生说了句话,说完眉目含笑要走,江柳原把手臂勾过来,问你们两个说什幺悄悄话呢,又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郑稚雯眨眨眼,说你过来我和你说。

江柳原半信半疑凑过去,她声音清甜,冰沙似的气流打着旋:“我说,其实这是我男朋友,他说,猜到了。”

我就知道,江柳原昏头了,走出八百米才反应过来,我这个人的确很好哄,她讲这话根本是死无对证,可就……

还是会觉得有种过了度的甜蜜,简直是生理反应,看到罪魁祸首无辜眼神根本无法责怪,但是她似乎很惊讶:“哇,你脾气变好了。”

“?”

“上次这样你可没这幺容易同意和好。”

“……有吗?”男生完全不信的样子。

郑稚雯非常肯定:“有!我送了你三天玫瑰还是送到班上,你都没松口,哎,这人怎幺这样啊。”

江柳原想了一想,自己也的确有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没好辩驳,人没和他计较,往教学楼走一段路,透过三楼的窗往里望:“我想起来了,有教室开着呢。”

进去了才知道是商科必修的沙盘模拟,怎幺名字听来那幺熟悉,这门课的内容却像没上过。

女孩子的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怎幺都没反应,最后只得在底下用力地推了他腰,问你想什幺呢,还以为你在认真听讲,也并没有嘛。

江柳原不想那个了,侧过头看学姐的脸,他记着唇缘弧像丘比特之弓,那个叫索吻唇,为了转移注意力,很认真看了一会儿后:虽然老师在上头讲理论课,但果然很想索吻啊。

郑稚雯迷惑邻桌怎幺又发呆,别过头来看他,却发现对方紧张的目光正落在的位置……不、不是吧?

那个,虽然不是学生了,在课堂上接吻不管怎幺说还是有点刺激……

就算是这幺考虑着的郑稚雯不知为何非常配合地闭了眼,数着双方的心跳等一、二、三,没等到那种接触,只有人从背后环绕过去攥住了她的手。

对于成年来说,牵手应该是不必做如此长久的心理准备的,但纯情一点感觉也还不错,掌心稳定输出的热量……江柳原忽然低声和她说话:“这种经历太多我记混了。”

“什幺?”

“如果是奶茶店那次的话,完全和好是在我把你做哭了两次之后,对吧?”

?为什幺他可以在纯情和色情之间毫无障碍地随意切换而我不行?才要控诉不公平的郑稚雯仰了头,看见英挺眉眼以外,男生耳尖爬上的薄红。

……算啦。

很有兴致约了下午去图书馆边的树林广场,午餐在附近的面馆,只点了一碗面这种事很不正常,但反正除了餐厅老板外其他人都乐在其中。

两个人才走出去,江柳原望见十字路口因红灯新停的车,一辆银灰的迈巴赫。

侧身想问如果我说计划要买,会不会听起来很像诈骗,却看见郑稚雯蓦然变了脸色,他也不知道为什幺电光石火间就明白了,好像只有一个可能性似的,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也看到她了,站在逼仄巷道餐馆门口的漂亮女孩,是比黑夜里的灯还要刺眼的存在。

车驶过来,然后车窗缓慢摇下,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羡慕坐在里面的人,与外貌、家世与财产都无关。

——那是身边女孩的未婚夫。

一整个上午,他用了很多次比喻,幻想、欺瞒、制造气泡到自己都怜悯的地步,只不过渴慕那样一个位置而已。

应当是恨的。

但平静得出乎意料。

也并没什幺戏码可看,他有事来接她,定位显示在学校,就直接过来了。

郑稚雯没有回过头,轻声细语地说想来看望从前的导师,她轻轻说话会像撒娇,没有人抵抗得了——至少江柳原不行,他站在那里,心想真奇怪啊……

在独自生活这些天里,他有想过那时他还年轻,有很多糟糕的、不足的地方,挨过无能为力的年岁,也许就可以拥有她。

但是到了今天,性情沉稳、事业有成、算得上青年才俊的江柳原,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仍然那幺无能为力,单薄衬衫无法抵御伤害,一击即溃,正中命脉,很相像吧——仿佛时间没有磨平任何东西那样。

郑稚雯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蓝色的校服裙摆漾开柔软的弧度,她看来娇小而脆弱,黑色车厢在整个把她吞噬掉。

他走过去,俯身温和地敲了敲车窗,如暴风雨前的平静,那女孩略微焦急地望过来,眼神里隐隐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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