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九见明鸾哭丧着脸,半笑着宽慰:“六星拱戴,紫微才能星曜天穹。历代帝王能得两三已是福泽,陛下不必惧怕。”
明鸾歪歪靠着椅背,手上的东珠不住摆弄,心里五味陈杂:“那紫微星也够忙的。”
“尚有左辅、右弼两星还未亮起。”辰九敛正衣冠,“就像山川河流自有其轨迹。紫微帝星若独坐天府,光芒再耀,那也只是一颗孤独倨傲的星辰。左辅右弼虽带给紫微劫数,却能令帝星更温和宽容。您定会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劫数……”明鸾不解,将手上的东珠哗啦啦丢回琉璃盏中,“怎幺?”
辰九摆首:“您不必太过担忧。占天台曾经上报,紫微帝星光芒黯淡,荧惑星逐渐逼近,或许便是这二星迟迟未曾亮起的缘故。”
荧惑明鸾还是知道的,便是坊间所说的灾星。她素来不信星辰真能左右人的命运,沉思片刻,方道:“世上果然有荧惑?我能看见吗?”
“今夜晴朗,陛下若不嫌弃,臣可侍奉您往占星台一观。”辰九起身,收敛星盘图纸,“春寒料峭,还请披氅添衣。”
……
这是明鸾登基后第一次来占星台。
夜里星台只有两三卜官当值,空落落的高台楼阁之上,只有掌天仪在一刻不停地旋转。诸人见女帝与国师前来,便纷纷避让开去。
这便显得寒风中的占星台更加孤独。
明鸾合紧衣裳,拾阶而上。辰九一步次之,徐徐跟在她身后。步伐越往上去,便能看见帝都的万家灯火渐次在脚下亮起。只需一眼,便觉心境开阔。
“我从不知占星台上是这样景色。”明鸾眼神流连在远处的辉煌,“小时候随父皇观星,也不过站在楼台之下仰望。那时候……九王叔也是国师,手上转动掌天仪,好似把星海都握在了手里。那时九王叔还称我为——小鸾儿。”
辰九袖手站定,长发抚在风中依旧白得似雪:“承蒙皇兄错爱罢了。如今您依旧是一国君主,那些僭越的称呼,哪里值得再提。”
明鸾垂下头去,看见灯火与星光相映,忽然问道:“听说……九王叔小时候生过一场病,才一夜间白了头发。”
辰九似乎被触动心思,若有所思:“是,一场大病……”
“什幺样的病症能使人改模换样?”
“嗯……”辰九顺着明鸾的眼光远眺,“少时爱游历,在莽原上观星。见天际有荧惑星掠过,或许是为此故。”
明鸾擡头看向夜空,每一颗都一个模样:“繁星如许,九王叔怎幺分辨哪一颗是紫微,哪一颗又是荧惑的?”
辰九拂袖拨动掌天仪,对着北方夜空:“您只需近前对照掌天仪,便能找到天上对应的星辰。”
明鸾上前,伏在掌天仪上细细观看,那密密麻麻的星谱罗列四散:“……”
“臣为您指星。”辰九上前一步,轻轻站在明鸾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准确地说,是握住她手腕上的衣袖,而没有触碰她的肌肤。他的手凉凉的,隔着绸缎都能感觉到,带着明鸾指向一颗璀璨的星辰:“那就是您的星星。”
那是一颗荧光绚烂的主星,散发着夺目光彩,周围四颗臣星旋绕,让人一眼不能忘怀。
“那荧惑呢?”明鸾问。
辰九手腕一偏,指向不远处的一颗颜色昏暗的红色奔星,温和的声音忽然冷清起来:“那儿。”
明鸾看了看,不解:“荧惑星光如此微弱,当真能够带来浩劫而让紫微星陨落吗?”
辰九冷冷的声音就在耳边:“荧惑是紫微的劫数,两星必定相遇。星轨上的荧惑要来,便是命运安排。异书有载,紫微星血祭渴饮,能让荧惑消散殆尽。”
“紫微星血……”明鸾不解其意,“什幺紫微星血祭?那……唔!!”她一声闷哼,嘴角却呕出一口鲜血来。穿身的剧痛让人不知所措,低头一看,肩胛上一柄乌黑的利刃刺穿,血迹顺着华美衣袍缓缓扩散开来,“九王叔……”
万千奔星从辰九眸中掠过,好似他仍是多年前那个白衣观天的美少年。
他松开手中利刃,淡淡道:“小鸾儿,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