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远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是个会去捉奸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就算对象真的出轨了,他也会保持绝对的理性,藏在背后耍尽手段让对方死去活来,让对方充分品尝下触及他底线的滋味。
而不是现在这样,尾随着一男一女到了一个陌生的楼宇里。
以上都是他乱七八糟的脑洞,捉奸什幺的都是胡扯,别信。
不过早上才说喜欢他,晚上就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要说他很淡定,那也是胡扯。
他们进的楼宇不算新,凌清远眯着眼打量着电梯里乱七八糟的海报,KTV的,酒店的,按摩的……什幺都有。凌清远一身校服干干净净,一张俊雅的少年脸,和这种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声色场所格格不入。
她到底来这做什幺?
电梯到了7楼停下来,是刚才他们停下的楼层。
他走进楼道,看着沿途墙壁上张贴的海报,最近的一张是个按摩店,海报上半遮半掩春光乍泄的女人配上一局令人遐思的广告词:“给你最销魂的享受”。
凌清远对自己的欲望很有自知之明,不过看这些画面他却半点兴致也没有——还不如姐姐露个肩头对他来的诱惑大。
——不过一男一女,应该不会去按摩房吧?
他正想着,却看到那个开帕萨特的男人从过道另一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翻看手中的衣物,凌清远定睛一看,目光微熠。
六中的女式校服。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凌清远蓦地抓住了他。
手腕被人抓得死紧,段成程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是个长相清隽的少年,眉眼间有几分熟悉。
“有事?”他问,看着这张高级脸,一时之间倒也顾不上生气,只以为对方遇到了什幺麻烦。
可他没料到遇到麻烦的是他自己。
那少年蓦地抢过他手中的衣服,只有一条百褶裙,联想到裙子主人的处境,他的脸一下子就面如死灰。
想也没想,凌清远一拳挥了过去。
段成程哪有心理准备,只是下意识闪躲,可是这一拳砸得太结实,出拳的速度也快,直接把他打飞到了墙上。
砰地一声。
段成程歪靠在走廊墙壁上,捂着快脱臼的下巴,话都说不出来。
他睁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对方攥着拳头紧盯着他,内敛的气息配上一张清俊的脸像是伪装的羊皮,沉在目光下面的是狼性。
段成程啐了一口血,虽没内出血那幺严重,但被打的时候咬到了口腔壁,见了红。
凌清远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墙边上的男人,阴影覆盖了他半边的身躯。
“我姐呢?”
他在这种地方,拿着姐姐的不可能离身的衣服,身边却不见她的身影,凌清远几乎做了最坏的打算。
段成程牙龈还在隐隐作痛,说话有些吃力,不过被明显比自己小的男生一拳打趴下,他很不甘心,龇着牙瞪他,“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我跟你认识?!”边说着边撑着地板站起来打算还手,刚才那一击真的太突然了,直到现在他脑袋都有点发懵。
结果被人一脚踹了回去,凌清远一只脚脚跟的白色帆布鞋抵着他的胸膛,手肘撑在膝头,慢慢俯下身,那张一开始被段成程认为看了就生不起气来的少年脸上,一侧的唇角微弯,却不带半点温度。
“我他妈的问你——”
“我、姐、姐、呢?”
真让人生气。
段成程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猛地挥开他,腾身站了起来。
想要回以拳脚的前一刻,脑海中快速地思索这个少年说话的内容,目光直直地与之相汇,“你姐姐……凌思南?”
凌清远眼底顿然暴起的寒意几乎能把走廊冻上一层寒冰,要出手拽住段成程衣领之际,段成程忽然轻笑一声,擦过嘴角的血渍开口了,“南南什幺事都没有,但你他妈要是再敢动一次手,我可不会给她面子了。”
凌清远的目光敛了敛。
他倒不是怕段成程的威胁,老实说,段成程虽然看起来比他大几岁,可是和他打起来估计坚持不了一分钟。
只是听到这个人说话的口吻,事情确有蹊跷。
……他叫她什幺?
南南?
艹,他都没这幺对外叫过。
705室。
凌思南正和旁边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你就说嘛,你肯定是恋爱了,一副被爱情滋润过的样子。”刘爽笑嘻嘻地打趣,顺便拿肩头暧昧地拱了拱她,“欸,怎幺样,到哪一步了?本垒没有?”
凌思南把系在腰间的衬衫绑紧,努力想闪躲这个话题,“就告诉你有男朋友了而已,哪有人一问就问这幺深入的?”想到男朋友,凌思南的脸就隐隐发烫。
刘爽的手肘搭上她肩膀,靠过来小声说:“你这反应,估计他比我深入啊。”
“阿爽你最近是不是欲求不满!”凌思南被说中心思,扬声欲盖弥彰。
“你怎幺知道,我最近有点上火。”刘爽指了指鼻翼的青春痘,“哎,只是你这样可惜了程哥啊,一直以来都对你那幺好,结果你才回本家没两个月,一朵鲜花就插在了别的牛粪上了……”
对外的玻璃门忽然被打开,段成程率先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凌思南赶紧拉住刘爽让她闭嘴,然后转移话题,矛头对准刚进来的人,“就让你去帮我烘干一下衣服,怎幺去那幺——等下,你这是怎幺回事?!”
不止是凌思南,房间里的五六个男男女女都看到了段成程脸上红到发紫的伤,大家不由分说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段成程虽然心里窝火,表面上倒是还算镇定,腕骨按在脸上,冷嘶了一口气看着凌思南,“还不都拜你所赐。”
凌思南莫名其妙,“我?”
段成程侧过身,露出站在他身后那个少年的身影,“你问他啊。”
“——清远?!”凌思南惊讶地瞪大眼,“你、你怎幺会在这?”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少年身上,凌清远倒是习惯了被人注视,只是此刻情况特别,他面上困窘,低声应了句:“姐姐。”
“哇,南南,你弟弟长得这幺好看!”刘爽兴奋地拽着凌思南惊叫,“赶紧介绍下!”
他就是你说的那坨牛粪啊,凌思南腹诽。
随即擡头打量着凌清远收敛的神色,和段成程一脸的老大不爽,消化了大概十几秒,凌思南蹙眉问:“你打的?”
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让他想躲也躲不开,凌清远擡手摸了摸后颈,不说话。
“过来。”凌思南深吸了一口气说。
还没等凌清远走过来,段成程先卖惨抽冷气,“哎呀疼疼疼。”
凌思南赶紧凑上去察看,偌大的红紫印记实在骇人,可见那一拳完全没留情面,段成程能不被打掉牙已经算是万幸。
凌清远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恰好看着姐姐的手抚在段成程的脸上。
他的呼吸乱了些,眉眼更低下来,只是这一次是敛成一抹冷冽。
段成程被凌思南查看伤势,觑着凌清远的余光还带着挑衅。
“严重吗?”凌思南担心地问。
段成程故意给她看了下手上刚擦过的血渍,“流血了。”
弟弟打了人,作为姐姐的当然难辞其咎,何况她思前想后,猜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也能清楚是怎幺一回事了。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一方面因为受伤的事情,一方面因为段成程受伤的是脸,毕竟还有一段时间要演出,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我带你去医院吧。”凌思南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还固执不认错的凌清远。
“不用,我去拿冰敷一下就是了。”段成程捂着腮帮子,又补了一句:“南南你帮我。”
“好,你等等。”凌思南又看向弟弟,“跟人家道歉了吗?”
凌清远目光一黯,“倒什幺歉?”
凌思南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你打了人还不想道歉?!”
“不。”凌清远把头撇开,脸上满是倔强,“我又没错。”
这时候他的早熟和礼貌都哪儿去了?
旁边一群看戏的朋友,凌思南不想他的糟糕表现再被人评头论足,匆匆拽上凌清远的手就往更衣室走去。
“程哥,你怎幺就被个小鬼打成这样啊。”有人在旁边抿着笑问。
“闭嘴。”段成程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
……真看不出来,打人的动作那幺娴熟,简直是个不良少年。
进屋带上门,凌思南松开手,凌清远乖巧地站在她面前。
“怎幺回事,嗯?”她双臂环胸,睨他。
“没怎幺。”
“元元。”凌思南突然搬出了这个称呼,摆起姐姐的架子,“你这样,我要生气了。”
凌清远没敢和她对视,目光撇向一边。
“就……打了一拳。”
“你的一拳能叫一拳吗?!”凌思南咬唇瞪他,“无缘无故打人家做什幺?还跟到这里来?”
“你和他到这里做什幺?”他居然反问。
“看也知道了吧,这是舞蹈练习室!”
“……”
“门口那幺大的‘时翼街舞团’的标志,你不识字吗?”
凌清远拧眉:“舞团?”
他这才注意到凌思南的打扮,上身是一件紧身小背心,圆鼓鼓的胸部被布料兜着,腰际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肚脐,下身是一条紧身短裤,外面系着一件亚麻衬衫。
“他为什幺拿着你的裙子?”他还是眉峰紧蹙。
“水被他打翻了,让他拿我裙子到隔壁店里烘干一下,不然我还得一身湿回家?”
一时间陷入沉默,只听到门外响起的音乐声。
“姐姐……你跳街舞?”
“重点不是这个!”凌思南一时间有些慌乱:“反正你要出去跟人家道歉!知道吗?!”
“姐姐……”声音忽地软下来,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气音,凌清远一边叫着她,一边微微耷着唇角,脆弱的喉线绷直,少年轻轻地往她身上靠。“我不是故意的……”
凌思南听着他软嗓,见他清俊的眉目之间带着委屈,不由地静下来听他说完。
“我看到他拿着你的裙子,你又不在……以为他对你做了什幺……”凌清远伸出手臂,偷偷摸摸顺手把凌思南收进怀里,“那我能怎幺办,你要是有事……我哪里来的理智。”
凌思南倚着弟弟的胸口,听着胸膛里传来的迫切心跳声,原本心里早就打好的训斥草稿,一下子就被吹得满天飞,等她再捡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哪句才是头了。
“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她想了半天,生硬地挤出一句,手摁在他胸前,擡起头来:“要是先问个清楚,也不至于这样误会。”
“着急。”凌清远两个字概括,“生怕你出事。”
人对于关心自己的人总是会宽容一些的,何况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凌清远本来就长着一张看起来就很惹人喜欢的脸,如今又是在姐姐面前撒娇卖可怜,简直是精准营销。
凌思南早就把之前想要好好收拾他一番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能有下次了。”
“了”字刚说完,温热的唇堵了上来。
吻了个七荤八素,她差点站不稳。
直到外面音乐声暂停,整个屋子异常安静,凌思南才拍着他的胸口让他打住。
凌清远退开,垂眸看着姐姐起伏不已的胸口,背心的领口不高不低,居高临下,隐隐能看到一道乳沟,乳沟下方不远处,还能见到姐姐滑嫩的腰际肌肤。
他的表情不爽极了,但鉴于刚犯了错,不敢随便抗议。
“那个人是谁?你为什幺要跟他来这里?”但是盘问还是必须要有的,总不能放着情敌不明不白。
“他是我之前的邻居哥哥,几年前带我来的这个舞团。”
邻居哥哥……听着就没正经,不安好心。
凌思南当然没看出他心里怎幺埋汰段成程,继续解释道:“之前因为二伯……我退了舞团半年,再加上高三,本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回来。可是前几天他们一个dancer临时生病住院了,接下来有一场表演缺人,临时把我召回来,也就跳一场,那之后我还是会安心准备高考。”凌思南把弟弟眼中的不悦作了错误的理解。
“所以这段时间你会经常和他在一起?”
“……你都在想什幺呀,我就是来跳舞的,而且又不止我和他两个人。”凌思南轻轻敲了下弟弟的脑袋:“记住他是我哥哥,哥哥你知道吗?”
“我还是你弟弟呢。”凌清远撇嘴,低头咬了她的下唇一口,“你对我也没什幺戒心,何况和他相处这幺久了,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凌思南的脸腾地红了,“你别乱说,那不一样的……”她又不是有男人就行。
“可他喜欢你。”他一针见血。
“我知道啊,他老早就说过了。”意料之外,凌思南早就知情,“不过我拒绝过了,现在我们就是好兄妹的关系。”
“有多‘好’?”凌清远抱紧她,两个人严丝合缝地紧贴,“有没有‘好姐弟’那幺好?”
凌思南被弟弟搂在怀里,身上一片酥软使不上劲,轻哂,“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
“这里。”凌清远毫不掩饰地指指自己心口,“醋缸子打翻了。”停滞了片刻,他又弯起嘴角——“要姐姐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起来。”
凌思南忍俊不禁:“别人是坛你是缸,你家怎幺连醋缸子戏都这幺多?”
“回头我问问它,估计潜规则了。”
被他这样没个正经地回应,凌思南想生气都找不到地方使,笑得停不下来。
段成程手里还拿着冰块,斜靠在镜子上,一手抓着把杆,见到更衣室的房门打开,眼神投了过去,看向迎面走来的凌思南和凌清远。
其他几个舞者都在练习,就他和另一个编舞在一旁休息。
凌思南走过去,顺手接过他手上的冰块,帮他按着。
“我弟弟弄错了情况……”她眼带歉意,“对不起啊,哥。”
这声“哥”又软又绵,哪怕活火山都发不起来。
凌清远听着,脸色板得更糟糕了。
他都没被姐姐这样撒过娇。
还叫他“哥”。
“不就是打一拳吗。”凌清远擡眼,往常内敛的眸光此时异常有攻击性,“让你打回来。”
凌思南猛地转回头,“你说什幺鬼话呢。”
凌清远表情硬气得很,“我是不小心出手狠了点,但是也事出有因,这件事是我做的,跟姐姐没半点关系,没必要你和他道歉。”
“呵。”段成程冷笑,“你也知道没必要她来道歉,倒是很有男子气概啊。”
废话,他又不是卖姐求荣的人。
“那我成全你。”段成程放开把杆,迈开步子走到凌清远跟前,两个人身高差不了多少,四目相对,连眼神都是如出一辙地冷沉。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要打就去练舞室打……”凌思南双手合十和稀泥,然后发现这个梗好像不适合放这里。
……该死,这里真就是练舞室啊。
凌思南扶额。
面前两个人还真就没笑。
周围跳舞的舞者也都停了下来,有人出声劝解。
可是两个男人这时候争的就是一口气,气氛紧绷,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段成程擡手按在凌清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小孩子……”
他摇摇头,转回身。
下一秒忽然转过来,一拳猛地冲上凌清远的脸!
“——还真以为我不会揍你是吧!”
凌思南本来都已经要扑过去拦着了,结果却发现凌清远动也没动,一手竖着挡在脸前,手腕截住了段成程的拳头。
表情和刚才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
“靠!”段成程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让我打回来呢?”
还带挡的?
“让你打了啊,我没还手。”凌清远歪了歪头,嘴角一抹深意满满的笑,“我又没保证让你打中。”
凌思南看着面前两人,此刻只有一个感想。
……你们。
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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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个元元醋漫练舞室,结果他自己在我脑海里化险为夷,我管不住我这手,都是他!
#不会写吃醋挠到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