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在发烧。
额头烫,耳边也烫,明明在水中,也缓解不了分毫灼热。四肢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使不上。可是在这混沌中,是谁的歌声如此美妙,比流水更加清澈,让她的躁动安抚下来,迟疑地睁开眼睛。
不像是无妄山的溪涧,这里的水更深,更蓝,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在她身旁浮动,在她散开的发间连接成串。歌声越来越近,两旁的女子手执箜篌,唱歌之人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漂浮,以珍珠比喻难以衬托出她的纯洁美貌。
她张了张口,竟是话也说不出口,柔软的手指点在她唇间,女子笑着摇头,带着她向更深处游去,珊瑚粉红,岩石崎岖,晶莹剔透的高大柱身拖起四方顶盖,这里是水下王宫。
六界之中,神,仙并为天界,人界孱弱,妖界松散,魔界渐有起势,然而众生,又岂是区区几界便能划分开来。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朦胧感依旧未曾消失,可有一点是不会看错:“沧海月明珠有泪,没想到,鲛人族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叫鎏胭。”她围着易苓转了一圈,“是我族的王。不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多谢你救了我,鎏胭。”
她记得,自己被利箭射中,失了力气,沧涟被包围不能逃身……
“鎏胭,你可看见与我穿着相同的少年?”
她轻轻摇头:“他有他的使命,你也有你的。”
“如今,你要好好休息。”
鎏胭自顾自地又哼起歌来,便让她不仅眼前模糊,神智也模糊起来,沉沉睡去。
温和的水流将她送走,鎏胭接过箜篌,拨动一声,道:“好曲终开场了。”
在易苓的认识中,鲛人善歌,落泪成珠,以及,于万年前便于世上消失。她在离渊书房内翻阅了不少史书,得知天魔大战时,鲛人族以歌声为讯,替天界将士传递战息,被魔物屠戮,几乎满族覆灭。人间水域偶有传说,却无人能说清是在何处。
“小苓,新摘的菱角,你尝尝。”
她身边环绕着五六个美貌女子,各色艳丽的鱼尾拍打着水花,正在调笑打闹,一会儿说起易苓教给她们的养颜秘籍,一会儿谈论水上的奇事。
“那日的水手好大的能耐,我姐妹三人轮番上阵,他才软了下去。”
“整个船就他一人有用,其余的不是短就是软。”
易苓听的黑线满头,总觉得这般对话在何处听到过,还是说天下女子都一般……
鎏胭每日替她驱除身上魔气,却挽救不了她被废的修为。待众人散去,她才黯了眼眸,试图运起上善心决。
灵脉缓缓流动,升腾的水光刚燃起便灭了下去。她叹了口气,下界以来何时有这等颓废之时,竟连普普通通的传音术都施展不开。
不知沧涟如何了……她知道他平安,却不知是个什幺处境。
鱼尾漾开波纹,鎏胭游至她身侧:“今日魔气拔的差不多了,想不想活动活动,一起去看看,害你的是什幺东西?”
从鲛人王宫出发有五千五百里,鎏胭带着她的速度极快,在一片深黑水域停下。
怨恨,仇意,呐喊,厮杀,数万年沉积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她不禁骇然。
“你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吗?”
易苓摇了摇头。
“天界,北海,天魔之战,最惨烈的战场。”鎏胭道,“在那场战争中,天界与魔界都损失惨重,神君灰飞烟灭,魔尊被封印十万年。将士的肃杀之气,自北海流到了这里,形成这片水域。”
“但是,你所中的箭,名为陨灵,是魔界之物。”
“陨灵?”易苓迟疑道,“魔尊手下有一猛将名为琴巍,他的武器,是一把叫陨灵的鞭。”
“魔尊座下有四魔侍,三猛将,名琴巍,镇熙,祝塬,皆负陨灵秘法。正是由于他们有陨灵在手,天界才多加忌惮。魔尊被封印后,他们三魔不知所终。”
鎏胭拨开水帘,很快又恢复原样:“既在水下,自然是镇熙所为了。”
“琴巍已于百年前被我斩杀……”她喃喃道,“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修仙者,为何要杀我?”
“来,我带你去看看。”
她握住易苓的手腕,竟是带着她,一头扎进了漆黑一片的水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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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鎏胭讲,那过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