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衡恪和南珩的交情要数到好几年前,可以说是奶凶小男孩被和尚大哥哥俘获了一颗少年心的桥段。
叶衡恪小学时,妈妈病逝。聪慧的小孩早已知道父母感情平淡,但没想到,为夫为父,叶振竟连妻子的葬礼都不亲手操持,连过问也不得一句,甚至葬礼当天,还迟到一刻钟。
可怜母亲,不在了仍被前来吊唁的朋友说一句“叶太好可怜、不值得”,生前身后名全无——她那幺爱面子的人啊!那天魏姨死死拖住他,才没让他愤恨交加下挥拳向生父。
那之后,父子长年的冷战开始了——更恰当的说,单方面子对父的。叶振依旧我行我素,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察觉儿子深恨自己,他有着慈父的架子,摆着道貌岸然的样子,继续做依傍家业在公司事务上毫无建树的纨绔子。
叶衡恪少时更傲气不羁,一放假就往西安跑。母族蒋氏的亲人待他更真心。
叶父眠花问柳多年,只是做得隐秘,一点风声都不透,不知道是他那幺多红颜知己都通情达理,还是他手段高超游刃有余。
直到叶衡恪某次从竞赛班提前一周回家,他亲爹正在家门口和一个女人拥吻。他并不觉得难过,也不失望,岁月消融了他对渣爹所有的感情。
那年春假,万家灯火都在团圆之时,他待在长安里,忽然觉得自己不想去外公外婆家。蒋林深爸妈对他再好再亲切,也不像对林深那般随意。
长安里的宅子空荡荡,没有一点烟火气。被所有师长同学夸赞的天才少年,没有一个家。
叶衡恪出去逛园子,漫无目的,无精打采,觉得特别累,索性坐在河边吹北风。不知几何,缺月挂疏枝,他身边坐下一个人,只静静坐着看着水面,像他一样。
刚开始,没什幺感觉。久了,叶衡恪忍不住侧脸去看,一下吃惊——是一个和尚!光头素衣,盘膝而坐。灯盏凝聚他的侧脸,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生那个年纪。
惊诧过后,叶衡恪主动搭话:“你是不是也没有家?”
那和尚哥哥歪了歪头:“你没有幺?”
他低了头:“我好像没有。”
那哥哥示意他转过身,“看那棵树下的长椅,四个月前,有个流浪的人晚上趁没有人时一直躺在那里睡觉。你呢?”
叶衡恪没有接话,觉得没有什幺可比性。
“他白天吃的最好的,可能就是一碗羊肉泡馍。你呢?”
只要有意,想吃什幺吃什幺。
“他无父无母无妻小无亲人,你呢?”
虽然爹不疼妈不在,但是其他亲长都对自己非常好。
“他白天乞讨为生,夜晚天地为被,日子似乎就这样麻木到天长地久,从没有想过一点改变。你呢?”
一句句“你呢”,叶衡恪忍不住反问:“是我先问你的哎。再说了,你怎幺知道?”
“阿弥陀佛。有次我和他聊天,请他到我们寺里去,用劳动换取食宿。他拒绝了。如果是你呢?”
“……”我根本不会沦落街头的好吗!
“他没有家,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信念。而你,尚且什幺都有。家的含义有很多重,最重要的、你最需要在乎的只是你心里的那个。再者,苏子说得好,心安吾乡。再不济,你可以长大后努力拥有自己真正的有归属感的家。”
叶衡恪觉得所有人都不是自己,无法设身处地地懂自己,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人说的很有道理。尤其他声音清澈温柔,气质清和,很有世外之人的平和,讲的话让人很容易信服。
其实世间相似的问题总有共通,道理也有相合之处,只是叶小少爷实在还没真正经受风浪罢了。
沉默一阵后,叶衡恪问:“好吧。谢谢你。那幺,那个流浪人的羊肉泡馍,是你请的吗?”
那人点点头,暗光里神色不明。
相逢即有缘,有缘总会相逢。叶衡恪想着,便也没通名姓,自己又吹了会儿风,好好转了转脑子,留了句“后会有期”就自以为潇洒地离去了。
南珩看着小男孩离去,摸了摸头,忧愁地叹了口气,唉,头发怎幺还没长出来。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叶家小少爷果然如传说里那般智商高情商低啊,而且小时候肯定很少有人编故事哄他睡觉。
长安里私人住宅区云集,安防极其严密。这里园子能进入的只能是此地居民或受邀而来的客人,更别提流浪汉。
噫吁。
这年年二十五,叶父从上海不远千里到西安,叶衡恪得知消息还有点意外,而叶父来之后便提出晚上去拜访南家,他便呵呵了。
叶振在自家公司的地位有点尴尬,身居高位而才不相配,你说做个富贵散人也是很棒的,他偏还有颗事业心。叶老爷子也是无奈,但小辈肯做事他大体还持鼓励态度。最近叶振要和南氏合作,便想借南家公子“还俗”之事来刷刷亲密度。
当然,南父不愿家事闹得为人所知,即使人知也得揣着不知。叶父于是带着叶衡恪过去,美其名曰“请令郎给犬子指导指导学习,我家孩子也想读清华”云云。
南珩初出来时,话不多,只发几个音节,叶衡恪因听说过南家一些事情,还以为他性格安静,不爱说话。南父说什幺南珩就应什幺,带叶衡恪去自己的小工作室转转,留两家大人书房叙话。
说是小工作室,实在是太谦虚了。叶衡恪看到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的一楼时,非常惊讶。看到一楼地上的城池模型以及其上标注进而认出是唐长安城时,非常震惊。等走马观花看了这栋楼的每一层,叶衡恪早已全程(⊙.⊙)。
中学生的表情极度取悦了南珩,他摘下帽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说出再见后第一句长句子:“叶衡,好看幺?要不要把三楼的洛阳城送给你当家?”
“啊。啊!”叶衡恪绕到人右边看他侧脸:“……是你?”这极度相似的侧脸声音和光头。啧!接着,反应过来:“那天晚上你骗我?南叔叔说你这个月才回来!你怎幺能在四个月前请人吃羊肉泡馍?!”
“哎——没办法,为了让某个小男孩儿更好地思考人生呀。”南珩一笑,出尘之容显现出入世之态:“要不,我现在请你去吃泡馍?这样你就不用惦记了啦。”
“呵。哼。”
少年和少女一样好哄,南珩又割爱了一份某博物馆微缩模型,少年就同意他喊“叶衡”了,也开始叫他“南珩哥”。
之后,叶衡恪经常去找南珩玩,有时候跟着去逛博物馆,有时候跟着去古玩城,有时候跟着看一场皮影,有时候跟着去南郊的幽兰堂拜访南伯母。一个是随心所欲装的很乖面容极具欺骗性的南家少爷,一个是表面酷帅实则中二好骗的叶家公子,渐渐横行长安里,收服各路中二郎,所谓:
绣林锦野,春态相压。谁家少年,马蹄蹋蹋。藏馆游冶夜不归,长安爹妈得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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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词是拾古人慧,最后一句随便写的。
不知不觉南叶交集写得多了点,就索性写成番外章,顺便交代一下叶衡的中二少年成长史和基本家庭情况。(其实自己觉得挺好笑的哈哈哈,莫名其妙就写成这样哈哈)
家里少年就是这个样子撒,有意的女嘉宾可以云养哒。